這下,不禁他疼,珍珠更是痛徹心扉。她既震驚又無法置信的望著他,瞪大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然後,她一下一下的搖著頭,愈搖愈快。週遭的人在她眼裡全成了石頭,她不顧一切的撲上前想抱住他,可是她力道過猛,一個踉蹌,人又摔倒在地。
伏僕於地,她抬起頭來,聶濤正拔出刀子,登時噴出的血液濺灑在她的臉上,又腥又鹹,又苦又澀。 「你太傻!太傻!」她怔怔地對著他大喊,不及抹掉臉上的血,也不及支起身子,凌揚已由後頭緊緊地按住她的肩臂,不讓她往前。 第二刀,他刺入腹部,緊接著第三刀,刺進左大腿。他下刀狠、猛,仿若那不是自己的軀體。他在身上開了六個口子,兌現承諾,付出代價。 但心最痛的人不是他,而是珍珠。 他本就冷面冷心,又對她存有誤解,即使情感侵入,他或許覺得迷惘而浮動,但絕不會像珍珠那般深切感動,而坦然示愛。時間之於他十分重要,一切都要靠他自身領會,而太濃烈的情感,他本能地逃避著。
而此刻的珍珠,她真希望人可以沒有感受的能力,這樣至少她就不會心疼得幾要痙攣,而對他的誤解和不信任,又氣得七竅生煙。 幫主一個眼神示意,華醫生馬上趨前替聶濤止血裹傷。聶濤推開華醫生的手,一手摀住胸口,一手捂著腰部,想站直身,但力不從心,又單膝跪了下去。冷汗不斷的冒出額頭,他的臉色蒼白慘然,衣上盡布殷紅。
雙臂遭制,珍珠仍奮力的移挪著身子靠近他;見到如此狀況,凌揚自然的放鬆了力道。 聶濤垂著首,長髮覆下;隔著凌亂的發,她搜尋著他那對利眼,幽幽的、輕聲的、不容他逃避的開口,「你早已認定我有罪,昨夜的溫存,是你惡意的侵奪吧?我一心一意的待你,同樣盼望你能一心一意的侍我。我們到底該不該相戀,你一定也心存迷惑,才會用這種決絕的方式,強烈的懲罰自己,藉以斬斷因我而生的感情。如果你心裡沒有我,何必如此?如果有我,你如何能擺脫乾淨?」她輕笑著,歎息的說:「這一切全是枉然的。你心底肯定有我,即使只是一丁點的位置,也已立定生根。你怎能不愛我?怎能?」
聶濤無法回答,他害怕,怕她的瞭解。他慘白的臉頓時變得青森可怖,抖著薄唇,啞著聲這:「滾!滾出我的視線! 珍珠對他的厲言無動於衷,雙眼如星,哀憐的凝視著他。而他,卻反常的暴躁,狼狽的掩藏心緒。見著珍珠的執意與堅持,聶濤頓時如同洩了氣的皮球。他一生走至此,從未這般彷惶不安,此時此刻的他,其實是非常非常脆弱的。
他佈滿紅絲的眼睛轉向她,夾著一份莫名的乞求,艱澀而無奈的吐出話:「走吧,快點走,我不該遇見你,這一切全錯了。 「沒有我,你怎麼辦?」淚珠滾蕩在眼中,珍珠努力的不讓它們模糊視線,不依的搖頭。 「凌揚!」聶濤沮喪的大喝一聲,朝凌揚狂嘯,「不管用什麼方法,立刻把她帶走! 心緒太躁太急太亂,一陣暈眩襲來,他整個人往前栽,一波波黑潮洶湧迎來,將他捲入沉沉的黑色漩渦。
第九章
「珍珠,那份有關日本減肥拖鞋的報導要麻煩你翻譯。明天上午可不可以給我?」編輯部的陳姐在離開辦公室前急忙的交代著。「OK!晚上我趕一趕,明早先把初稿給你。」珍珠敲著電腦鍵盤,頭也沒抬的回應。「謝啦!我趕著接我兒子,明兒見!」「Bye!」「珍珠,別那樣拚命嘛!要不要一起走?」鄰座的同事過來邀約。今天是小週末,大伙打算下了班去KTV唱歌,輕鬆一下。「不了,我手邊有三份日文稿,不趕夜車擠出來是不行的。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去。」「你的保證真不值錢,每次找你,總有理由搪塞。」珍珠苦笑著,舉起手發誓,「這次保證貨真價實,食言的是小狗。」「好啦好啦!我們得走了,不然預約會被取消的。」同事們朝她揮揮手,幾個人聊著天,魚貫地步出了辦公室。著著他們的背影,聽著笑聲漸漸地傳遠了,珍珠有些發怔。有好一陣子,她不曾真心的笑了……她環顧冷清的四周,何時,她也習慣了獨處。離開他,已有半年光陰,他過得可好?那一日,是凌揚硬拖著她上車的。聶濤一失去意識,華醫生和一群人便擁向他,硬生生地將她擠開,她想看著他,可惜再也上前不了。凌揚死命的抱住她,趁著混亂,拖著她離開大廳,接著將她丟入車子的前座,載著她下山。
上了車,她不吵也不鬧,就是哭,拚命的哭,決心要哭個夠。凌揚不善言詞,根本不知如何應付,默默地在她膝上放了一盒面紙,供她盡情揮霍。六個月的日子不是不短,剛開始的兩、三個禮拜,她十分的消沉;已經熟悉他冷冷的面容,他霸道又簡潔的言語,善變難料的個性,雖然這些沒一樣稱得上是優點,但他突然不在身旁,她真的不習慣。
進入這家雜誌社擔任日文譯稿的工作,她變得很忙很忙。可是她一點也不覺得累,反而喜歡這樣勞碌著,不讓腦子閒下來,一空閒,她又不得不去想那個人。
他的傷痊癒了嗎?沒她在他身旁逗他生氣、磨著他,他將如何?他過得好不好呢?聶濤,你不可以過得好,一定不可以!沒有了我,不准你過得好……這份感情,有遺憾、有惋惜。她將自己的心賭在他身上,而他的心,終究無法同她一樣。但縱使如此,她還是想念著他,強烈且難以遏止。電話鈴聲尖銳響起,珍珠震了一下,思潮驀然被拉回現實。她抬起落在地上的原子筆,慢條斯理的接起電話,「喂,天喜雜誌社,您好。」「珍珠!你怎麼還待在公司?還加班嗎?」話筒那頭傳來母親的聲音。「老媽,」她一向如此稱呼,親切溫馨。「我是加班,可是沒加班費拿。公司采責任制,只要能將配給的稿件譯完,幾點下班也沒人管的。」雖是如此,她卻從未提早下班,工作到午夜一、兩點倒常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