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莫負沉香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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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心中沉重,似大石壓著,自見到二弟握住沉香的手開始。他倆年紀相若,親近亦是應該。他知自己脾氣,能沉默時自沉默,不喜熱絡人情,愛了無牽掛獨個兒自在,這些年身邊跟著一個丫頭,無意間他把這脾性全傳給了她。她原不外向,經他「潛移默化」之後,與他已像了九分半,另外的半分是她的笑。不似他的冷漠,不露貝齒地微彎嘴角,漾出一朵恬淡縹緲的笑花。

  碧素問細瞇起眼,那答案模糊得無法界定,仍是無解。 被他過分專注地打量,沉香略覺不自在,四周嗅得出一絲詭怪氣氛,她知他心中不悅、卻無法斷定所為何來。她安然微笑,聰敏地不主動去問詢原因,將木盆擱在架上,手擰乾布,又盈盈來到他身邊。

  「大爺……」輕喊一聲,她遞上巾兒。將木盆擱在架上,雙手擰乾中布,又盈盈來到他身邊。 「大爺……」輕喊一聲,她遞上巾兒。 碧素問無言地接過來,近近看他,他眼中的光芒十分銳利,閾黑而奇異。 他瞧出些什麼嗎?沉香咬咬唇,隨即又放鬆開來。唉……該知本分,偏不能守。出生於富貴之家如何?原為爹娘呵護的掌上明珠亦如何?說穿了,她只是他突發慈悲收留的小丫頭,只要能一生一世伴他身旁,替他張羅生活中的小小事物,於她說來,已是幸福。這藏匿許久的心事,他……發現端倪了嗎?

  「方纔去廚房探了探,小米粥還熱在鍋上,大爺先梳洗,沉香這就去拿。」匆匆地,不等碧素問有所回應,她人已奔開。 半晌,沉香手上多了托盤,盛著大碗粥又步進房裡,此時,碧素問已將臉龐雙手拭淨,依然佇立於窗前,猜不出心所何向。 輕咳了咳,成功地引起他的注意,沉香放好大碗,擺上白瓷湯匙,「大爺,多少吃一點吧。」 這神情語氣,讓他不由得思起孩童時的她。那時,她勸他喝下長髮為引的藥汁,軟軟的語調,軟軟的唇角,鑲上那半分不似他的軟軟巧笑。 捉回神智,碧素問啟口問了一個已問過千遍的問題,「藥按時喝了?」 「嗯……好苦。」沉香的回答亦是千篇一律。 略頷首,碧素問終究坐了下來,微傾上身,那碗小米粥兀冒著白煙,溫熱地撲在俊臉上,嗅入的儘是清甜香味。舀一匙入口,食慾牽動而起,他靜靜地吃著,眼光偶爾飄向她。

  如以往般,大爺沉默著,沉香亦沉默,不特別找話題。見那件披風隨意扔在床上,她步近抬了起,將披風的線條抖順,就坐在床沿細心地摺疊整齊。她低垂頸項的模樣好認真,粉白秀額,巧致的鼻尖,黑髮滑過耳際,輕觸頸肩又安順地蕩下……碧素問猛然咳嗽,吃得過急給嗆住了。

  「大爺……」沉香見狀輕喊,放下疊好的披風,匆匆倒了杯茶給他,緩力拍著一片寬背,眉兒輕蹙,「慢些吃啊。」 碧素問閉上雙目用力地咳著,感覺他的貼身丫頭正拿著一塊巾帕,溫柔地拭著他的嘴角,纖瘦的身軀離逛這麼近,屬於她的髮香鑽入腦神之中。他摹然一震,睜開眼睛,抬頭接觸到沉香靜柔如水的眸子,沒道理的,心竟微微刺疼了起來。

  他一把捉住她忙碌的手,定定地瞧著剪子留下的傷,二弟握緊這小手的影像間進腦裡,那不舒服的感受再度升上……這會兒,他有些明白了,明白心裡為著何事不痛快--

  原來,他不喜歡別人這般……親近她。 多自私、又多奇怪的想法!他弄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事。 「大爺,您弄痛沉香了……」他力這不自覺加大,沉香未想抽回,仍讓大掌裡緊手兒,只輕輕提醒。 聞言,碧素問驚愕地放鬆掌握,滿心的不可思議。他首次如此,竟失神到不自製的地步。「是我不好,我弄疼你了。」 「您累了……是不?」她擔憂地咬著唇。 大白天的,他哪裡累了?碧素問放掉她,手掌揮了一揮,穩下心神。「沒事。只不過想事情想得出神……你的手……瘀青了。」他吶吶地說,看見素白手背泛著紫印,是他造的禍。

  「是啊。」她理所當然地應聲,不甚在意。她體質弱,向來容易受傷,稍微擦撞,免不了留下印痕,待幾日後瘀血自會退去,沒什麼好訝異的。

  碧素問怔望著蓮白臉蛋一會兒,似有若無地低歎,身子慢慢轉了開,面對窗外景致。 沉香知他習性,一旦心中有事,就常立在窗前凝思。她心想,或者自己打擾他了,該留一個清靜空間讓他思考。大爺智慧過人,又有什麼事難得住他?

  可她未料及,自己便是大爺煩惱的主要因素…… 收拾好桌面,沉香正想無聲無息地退出,碧素問仍對著窗外,低低地問:「你喜歡二爺嗎?沉香。」 她腳步陡地煞住,不明白地望著碧素問的身影。 「你喜歡他嗎?」他重複,低沉而清晰。 「二爺直率爽朗,沉香當然喜歡他。」 他雙肩僵硬地震了震,很快又強抑下來。沉香繼而輕語,「不只二爺,沉香也喜歡碧煙渚裡每個人,老爺、小姐。霍香姐、麝香還有茴香兒,我每一位……都喜歡。」當然,也喜歡您呵,大爺。

  十年光陰,她已不是小小丫頭,能將那喜愛之言輕易出口,任何一句過分的表達,皆會危及他們之間平和的關係。她不要啊,她無法忍受與大爺有了尷尬和隔閡。無淪她的身份為何,是練家干金也好,是碧煙渚的低下丫頭亦罷,她心裡總是有了他了;她不求什麼,只願在他身旁伺候,知他的心,解他的意,這便足夠了。

  「嗯。」對沉香的回話,他略顯心不在焉,只聽進自己截取的片段。雖說她是服侍的丫頭,可他一向將她視為親人,以待三妹的感情待她,他莫名地自擾什麼?她蒼白弱質,該要多笑,對身骨有益無害,而不是學他的冷清天性;若時刻與二弟相處,她心胸放開懷了,氣色定能轉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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