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想在他底下救人。賀萬里瞇起眼,不願妥協,"他是個廢人了。"
"鐵某就要他。"鐵無極重申,陰險地扯動嘴角,"侯爺給不起嫁妝,閻王寨的兄弟們全瞧見了,他們在江湖上走動,今日這事可能會拿來當成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屆時一傳十、十傳百,侯爺,這對您的聲威恐怕不好。"
"唉,原來威遠侯府外強中乾,嫁女兒沒嫁妝,這可是江湖新鮮事哩。"他後頭那群弟兄不知是誰出口諷刺,弄得賀萬里怒目圓瞪,又無可奈何。
"姓鐵的,別太過分!"賀錚沉不住氣,欲開口叫罵。
"錚兒,退下。"賀萬里手一揮喊住兒子,對賀蘭與閻王寨眾人的怨恨更為加深,他抖動嘴勉強地說:"誠如鐵寨主所願。"他掉頭朝部下示意,那人才丟下粗繩,讓卓風死躺在那裡。
"走!"暴喝一聲,賀萬里怒踢胯下大馬,親信部屬全跟上,塵土與殘雪飛揚,轉眼間,兵隊已在數里外。
"怪哉,怪哉!她真是賀萬里的女兒嗎?"望著揚長而去的馬隊,排行十一的凌不凡搖著頭,自言自語。然後,他目光一轉,打量老大懷裡的姑娘,瞧她長得不勝嬌弱、我見猶憐,又想起賀萬里那張嘴臉,心中大大懷疑。
"莫非姑娘是外頭撿來的?怎麼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唉,可憐……一定是賀萬里不忍親生的女兒嫁來,才從哪兒買下你,要你頂替的吧?哼,他以為閻王寨皆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嗎?姑娘莫怕,你老實說出緣由,咱們兄弟送你回鄉,然後再向朝廷告上一狀,說他抗旨悔婚,雖然我不愛跟那皇帝打交道,不過瞧他是賀萬里的諡P份上,這方法卻也使得,再不然--"
"你說夠了沒?"鐵無極受不了他的聒噪,更受不了他放在賀蘭身上的目光。
"唔……老大,我是見她挺可憐的。"
"多謝公子關懷……"賀蘭站直身軀,垂下眼眸?quot;公子莫要懷疑,小女子賀蘭確實是威遠侯府的家眷。"她輕聲解釋,心中萬分難受。阿爹對她的無情,今日全教外人瞧得一清二楚。
"你真是那隻老狐狸生的?唉,想不到醜人也生得出美姑娘--"凌不凡突地伸伸舌頭止住話,因鐵無極兩道銳利眸光掃得他差點身穿百孔。
賀蘭沉默了下來,頭垂得更低,她抿了抿唇,囁嚅道:"我自己撐得住,您放開我可好?""不好。"鐵無極毫不考慮地回答。"你想過河拆橋嗎?"
"哦……不是的,"賀蘭倏地抬頭,他的臉近在眼前,眸中兩簇火苗教她心跳如擂鼓。"我想去看看卓護衛,他傷得很重啊……"很多人在看她,她知道,他們心中如何想她?不論是同情抑或鄙夷,都讓她難以承受。沒勇氣回視他們,賀蘭抱著鴕鳥心態又想低頭,卻被人扣住下顎。那隻手撫著她細潔的下巴,似乎不相信它的柔嫩,來回地揉蹭著,見到賀蘭瞬間漲紅的臉蛋,鐵無極深深瞧著,平淡地說?quot;不用你看,去了,你也幫不上忙。我的人自會處理他。"
"處理?"賀蘭緊急地瞥向卓風,有個大漢將他"摔"上馬背,力道粗暴極了。天啊!他莫不是要對卓風嚴刑拷打、逼問什麼吧?!
"不可以傷害他!"賀蘭直直瞪住他,美眸中閃動怒氣。
鐵無極愕視著這樣的她,前一刻楚楚可憐,像是任人欺凌不回手的小媳婦;下一刻卻為了捍衛別人而變得生氣勃勃。她臉頰還留著淚痕,眼中火光如熾,這便是他鐵某人的娘子嗎?好笑又詭譎地扯動薄唇,這無聊至極的賜婚總算有點趣味可尋。
"我既已救他,便不會害他。"他沉下聲故意嚇她,"你質疑我的信用?"
賀蘭想也不想地說:"我信您的,只要您承諾不傷害他,我就知道您絕不會。"
鐵無極心臟猛地緊窒,挑高一邊濃眉,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卻不說話。
"我……很感激,卓護衛若依附了閻王寨,阿爹便有所顧忌,我真的好感激……"她喃喃地說,不知道自己的軟唇引來那男子的注目。
鐵無極有些煩躁,聽到她還叨念著那個什麼鬼護衛,心中更是煩不可堪。他健臂粗魯地揚動,將賀蘭迅雷不及掩耳地丟上馬,那女子驚喘一聲,他已翻身上馬坐在她身後,緊緊貼住她。
兄弟們見到老大的動作,全利落地跟進,幾雙眼仍充滿興味地觀望著,他們對賀蘭有許多感覺,好奇卻佔了大部分,至於仇視或鄙夷反倒沒那麼深刻,他們可是冤有頭、債有主的武林好漢,若把對賀萬里的怒氣加諸在一個弱女子身上,豈不是要貽笑江湖,顯得胸襟狹小了?!
而賀蘭心底亂糟糟的,她側坐著,感覺男子的手臂伸過腹部和腰後,他抓起馬韁,胸膛有意無意地欺近,親密地圈住了她。
賀蘭忍不住頰如霞燒,訥訥地喊?quot;寨主……您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坐過去一點?她這個要求不過分吧?但她卻膽小的說不出口,誰教她一回頭,身後男子俊逸的臉龐幾乎抵上她的,這便算了,更令人臉紅的是那張唇和下巴細密的胡碴,像觸動了她心中某根弦,震動不已。
賀蘭迅速掉回頭,猜想自己可能病了,還病得不輕,她心思仍縈迴四飛,此時,那男子踢了馬腹策馬奔起,馬兒得令放蹄狂飆,一個顛簸,賀蘭摔向他的懷中,反射性地驚喊,她的兩隻藕臂已攪住他的腰,小臉埋入對方的闊胸當中。
逃開爹的鉗制,是否跌進另一個魔網?賀蘭已無法細細思量,就假想有人護衛著她,為她擋風寒吧,這感覺……真好。她雖羞澀,心中卻有萬分感動。
緊緊挨著那個男子,賀蘭幽幽地低歎,卻錯過了鐵無極臉上故意的神情。
???
她真當了他的押寨夫人。昨日馬隊連夜趕路,賀蘭又累又倦,在馬背上撐不住竟倒入一堵肉牆裡睡得昏昏沉沉,醒後已是隔日清晨。馬隊經過幾個荒蕪的山拗,見到第一縷炊煙,當那座城樓映入眼簾時,賀蘭終於知道她將嫁的人擁有怎樣的龐大勢力。不是名不見經傳的草寇流氓,更非烏合之眾,閻王寨的人自給自足、有家有眷,儼然是一個小小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