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卿兒已嫁人為婦,從此是容家的人了,沒法兒像以往那樣陪著您,娘要多多珍重,一有機會卿兒定會回來探望您。」卿鴻十分難捨,眼眶濕潤,微微哽咽著:「您不說話,可卿兒知道娘一定聽見了。」
容韜沉默地端視著,心中冒出陌生的情緒,那是對一名女子的憐惜。安慰之言他不會說,也不懂得該如何放口,有些煩悶,他不愛見她傷心流淚。
忽然,事情在瞬間有了微妙的轉機。
婦人緩緩抬高臉,沉沉的視線飄移著,在前面那張酷似自己的年輕臉龐上停駐下來,她仍未出聲,唇淡淡抿住,眼中卻閃過神采,若有所思又若有所知地瞧著卿鴻。
「娘……」卿鴻不敢相信所見,試探地輕喚,眼睛眨也不眨在娘親的臉上梭巡,然後極端的欣喜襲來,「娘——」她聲中和淚,身子撲進婦人懷中,「您肯回應,您終於肯回答卿兒了!」
容韜有些動容,眉一揚,發現婦人正凝視著自已,眼神安詳無波,微微一怔,他自然地朝她微笑,可惜接下來婦人並無進一步的舉措。
在靖王府逗留直過午後,新婚的夫婦才與主人拜別。
馬車裡,卿鴻縮在角落,沒哭出聲音卻已淚流滿面,到底捨不得離開親娘,她想著今日在紫籐苑的一切,淚是喜極而泣,但思及不能承歡膝下,又是傷心連連。
那靜靜流淚的模樣,教對座的容韜沒法視而不見,心整個糾緊起來。
「別哭了,抹乾那些眼淚!」他語氣微沖,眉心皺折。
卿鴻聽話地擦去淚珠,可繡帕剛拭乾臉頰,新的淚又冒了出來,在頰上繼續蜿蜒,「對不起……」她盡力了,卻辦不到。
她仍舊掉淚,容韜則爬著自個兒的發,然後再也忍無可忍,他移動位置靠近淚人兒,將她抱到自己的大腿上。
卿鴻的臉紅了紅已不躲避,頭順勢倚在他的胸懷。她需要安慰,需要他強壯臂彎中的力量,她主動圈住容韜的腰,感受那雄壯而溫暖的軀體。
「別哭了。」他放軟聲調,仍夾帶命令,頭低下來親了親那些止不住的濕意。
「我捨不得娘……心裡難過……」
「我知道。」容韜低低一歎,心中有了計較,「提督府和靖王府相距不遠,想念她老人家時,你可以時常回來探望,或者你想請娘來提督府小住,我沒有意見。」只要她別哭得楚楚可憐,他真的沒什麼意見。
聞言,卿鴻猛地抬頭,梨花帶雨的小臉分外晶瑩。
「你說真的?!我可以這樣做嗎?」她已嫁了人還能隨心所欲嗎?
「不要質疑我的話。」容韜冷下聲音,掩飾掉過分澎湃的情懷。
抿著小嘴沉吟了一會兒,她再度輕啟朱唇,「那……我想遣回陪嫁丫環嫣兒,讓她在靖王府照顧我娘的生活起居,可以嗎?」
「你高興就好。」容韜無所謂地回答。
卿鴻端看他,淚凝在眼眶中,唇邊幻化著感激的笑,悄聲而堅定地低語:「韜,你真好,此生能嫁你為妻,你不會知道,我心中是如何的歡喜。」感覺抱住她素腰的健臂明顯一僵,卿鴻不明就裡抬起頭,「韜,你冷嗎?」
映入眼簾的男性面容莫測高深,似乎在評估著什麼,想由模糊不定中尋找思慮,卿鴻淡淡露笑,還不及說些什麼,馬車忽然緩了下來。
「爺,夫人,已回提督府了。」簾外,一名下屬恭敬地說。
容韜把視線由妻子身上拉回,揭開簾子率先步出,繼而回身握住卿鴻的柔荑,一手搭在她的腰際,將她抱下馬車。他走得好快,神色須臾間轉為陰沉,卿鴻追著他的步伐,回到主房時已氣喘吁吁。
「韜……怎麼了?什麼事不痛快嗎?」望著他偉岸的背影,卿鴻柔聲地問。
靜默片刻,容韜轉過身來,眼中透著古怪的光華,他的神態教人好難捉摸,語調低穩響起,冷靜地分析著沉澱後的思緒。
「嫁我為妻,你內心無比歡喜,可曾認真想過理由為何?是因為北提督好聽的名號、足夠榮顯一生的財力,還是能與靖王府並駕齊驅的權勢?若有一日這些全遠離而去,我不再是皇上的重臣、無權無勢,又或者更糟……我成為朝廷除之而後快的叛逆,各州道通緝的罪犯,從此要隱姓埋名,到那時,你還能告訴我,你內心無比歡喜嗎?」他在乎她的想法,那日在大街初遇翠衣身影,心從此受其牽絆,若僅僅驚鴻相會也就罷了,誰料她竟與自己做了夫妻。真正的夫妻該是坦誠相對、是最親近的伴侶,而他與她這對同林鳥,在大難來臨之時,是同甘共苦?抑亦或各自飛散?
卿鴻弄不懂他為何有此疑猜,但向來慧黠的心思已隱約感受到那份壓抑在深處的波濤,方寸微微酸疼起來。她緩緩走近,離他半步之遙停住不動,眸光一樣溫柔如水,牢牢鎖定他。
「有權有勢如何?無權無勢又如何?你還是你,而我……一樣是你的媳婦兒,我們是和在一塊兒的泥和水了,怎麼也分不開。」她語氣幽幽,雙頰如霞,羞意明顯易見,「你何以要這樣問我?反正……我是跟定你了。」
仍是那副詭異的神情,容韜深深凝視著眼前的嬌顏,忽地低吼一聲,抱住了她,俯下頭來捕捉了卿鴻的小嘴,蜜般的甜在相觸的兩唇上化開,卿鴻滿心顫抖,嚶嚀一聲,男性的舌長驅直入竄進檀口之中,她嘗到他的味道,感覺胸口舞動著一把火焰,呼吸變得急促而紊亂了。
「韜……」依著本能反應,她學著他,怯怯地伸出了香小舌與他糾纏,腳下虛浮無力支撐,她使不上勁,整個人倒進他的懷裡。
容韜打橫將她抱起,暫時停住了吻,他的氣息渾濁而粗重,望著臂彎中的可人兒,黑眸中的光彩變得更深更沉。
他沙啞地低語:「這洞房花燭夜你到底得賠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