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兒!」容韜乍然欣喜,將她推開小段距離,尋求保證,急急地問:「這麼說,你是原諒我了?告訴我,你原諒我了?」
忽然間,卿鴻不言不語,瞠目瞪著眨也不眨,呼吸陡地急促,努力喘息,四肢變得又僵又直,那神態分明是痙攣的徵兆。
「天啊,天啊!卿兒,不要,我求你,天啊,天啊!」
容韜大駭,臉上的血色陡地四散隱去,慘白如鬼,冷汗冒得凶急。他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五弟明明說了一切沒事,容韜心頭沒了主意,只曉得自己又要發瘋了,想也未想,他連忙將手指塞進她齒間,可是這回卿鴻卻遲遲沒有咬下,狀況也沒有緩和。
「卿兒,我不問了,我不惹你傷心了,我該死,我該死,天啊,天啊……」
他心要碎了,不敢移動卿鴻,急急撕裂衣袖,將布塞進她的嘴中代替他的手指,人像箭一般奔了出去,船艙門板讓他一踹全毀。
「星魂!星魂——」
聽見那求救的巨雷聲響,卿鴻笑了,清醒而感動,心酸而喜悅,拿開口中的衣布,她撫摸自己的肚子,柔聲地說:「娃兒,我們原諒了爹,好不好?」
???
半年後
容韜又要瘋了,無助扯著頭髮,像無頭蒼蠅在小小的前廳踱步,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個時辰的圈子。
薄薄的牆板毫無隔音作用,他的神經繃至極點,讓內房淒厲的叫聲嚇得汗涔涔,再下去就要淚潸潸了。
「哎呀!容爺,你不能進去啊!女人生孩子,男人怎麼能看?出去,出去,別守在這兒,待會小翠送熱水來呢,你別擋路呀!」一個老嬤嬤掀開布簾,硬生生擋住裡頭景象。
「可是……她在喊疼啊!」
「哪個女人生孩子不疼啊?安啦!」她可是杜家村第一把交椅的產婆,什麼陣仗沒見識過?今兒個這椿她游刃有餘,倒是這男人快讓她煩死了。
「熱水、熱水!」小翠喳呼著,端著盆子急急步近。
「我來!我來!」
「來個頭!」老嬤嬤拍掉容韜伸出的手,一把搶過水盆,頭很痛的說:「容爺,你還是繼續兜你的圈子吧。」身子一轉,又進了內房。
小翠是個十三歲的小丫頭,跟著老嬤嬤學「一技之長」,她很有經驗,站在布簾子前雙手大大張著,有一夫當關的氣勢,老成地說教。
「大爺,你不能進去,這是忌諱,以前就傳下來的,大家都得遵守。你甭著急,老嬤嬤很厲害,你媳婦兒的臀兒又圓又俏,肯定生得容易。」
容易個鬼!容韜提心吊膽得快要虛脫,可能是頭胎的關係,卿鴻痛了好幾個時辰,孩子還是不肯落地。
就在此時,一聲破天的尖喊傳來,然後是片刻的沉默,接著嬰兒響亮的啼哭劃破寂靜,震天地響。
「卿兒!」容韜大喊,人往裡頭衝去,小翠被他擠到一邊涼快了。
「恭喜容爺,賀喜容爺,你媳婦兒幫你生了個白胖的千金啊!」老嬤嬤果然經驗老到,三兩下已將剛離母體的嬰兒安置妥當,交到容韜顫抖的手中,她帶著小翠到外頭清洗,將內房留給兩夫妻。
孩子,他和卿兒的孩子!容韜難以形容此刻的感受,每一分的知覺全浸淫在感動的浪潮中,他在床沿坐了下來,怔怔地看看孩子,又怔怔地看看卿鴻。
「你怎麼哭了?」卿鴻問。她的臉依舊蒼白,卻染著美麗的喜悅,小手輕輕撫拭容韜的臉,眸光溫柔似水。
「是嗎?」難怪臉頰熱熱的。他低啞地說:「我剛才很害怕,現在太感動。」
「傻瓜……」她笑著,眼眶也濕濕的。
「我喜歡女娃兒,她長得跟你一般模樣,將來會是個大美人。」容韜驕傲的說,一隻手懷抱女兒,一隻手攬緊嬌妻,「等你身體養壯些,我想帶著你和孩子回一趟閻王寨,讓兄弟們見見你,可好?」
「嗯。」卿鴻在他懷中點頭,反手抱住了他,也抱住孩子,心底無限柔情。終於,說出那句話。「韜,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不生氣、也不怪你了,很早很早就已原諒了你。」
又一波的感動席捲而來,有妻如此,有女如此,他已無所求。
「我也要告訴你一件事,」容韜側頭親親妻子的頰,柔聲說:「我愛你,很愛很愛。」
願天下有情之人終成眷屬,相知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