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鴇嬤,求求您救救我姥姥……」唐靈真的是慌了,相依為命的姥姥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她除了求大夫幫忙之外,真的不知怎麼辦才好了。
「你這傻小子,要我幫忙救你姥姥,也要你姥姥能救才行啊。還有,就算大夫答應救人,你有銀兩嗎?現在這一場我可以看在我們多年主雇分上幫忙一次,下回呢?」
唐靈驀地止住眼淚。對啊,她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請大夫看病抓藥都要錢啊,她打哪兒來的銀兩?
可是——她轉頭一望床上的姥姥,兩行淚再度滾落。但不想辦法救姥姥,難不成要她眼睜睜看著姥姥死掉?
鴇嬤繼續勸,俗話說人一苦命就賤,鴇嬤要唐靈接受事實。
「我知道我這麼說你一定不肯聽,但你也知道你情況,你就放棄吧,我想你姥姥不會怪你的。今晚你就好好陪她,大夫說可能不會拖太久了——」
唐靈懂了,鴇嬤是要她不要救了。不行!她連連搖頭,她不可能接受。就算拚了她的命,她也要跟老天爺爭上一爭,想辦法把姥姥從它手裡搶回來!
但銀兩怎麼辦?
她腦袋忽地閃過主意——只要把自己賣給鴇嬤,就能籌出救姥姥的銀兩了。
可同時,她腦袋忽地閃過寧離苦神采飛揚的臉,彷彿是在提醒她,想清楚啊,話只要說出口,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兩行眼淚滑下,她早就沒有回頭路了。
她將寧離苦身影從心上抹去。
她告訴自己,現下救回姥姥,才是最重要的。
「鴇嬤,」她突然緊握鴇嬤的手。「我有件事要告訴您。」
「什麼話你說啊?」瞧唐靈如此慎重,鴇嬤一頭霧水。
她深吸口氣,吐出隱瞞多年的秘密——
「其實,我是女的。」
第5章(1)
被丟在馬車上關了三天,手腳被縛的寧離苦,一聽見師父找他幹麼,整個人就像被點燃的炮竹般大喊:「師父、師兄!我真被你們倆害慘了!」
老天!師父七十大壽,要他負責找些好玩的戲班雜耍來寧家堡——這種事非得把他架回堡裡才能說嗎?
寧離苦知道自己口氣不對,但他急,滿腦袋全是唐靈,分開三天了,也不知他好不好,虎威那幫人是不是還有去找他麻煩,萬一有呢?
這幾天寧離苦夜不成眠,一閉眼腦中儘是虎威那幫人賊兮兮的嘴臉。
他每天都在祈求唐靈他沒事,他不敢想,萬一唐靈出了事——哇啊!真是急死他也!
寧可老人被怨得一頭霧水。「我不過是要你師兄去找你回來,怎麼害了你啦?」
「我沒時間多解釋,總之我有急得不得了的事要去辦!」寧離苦嫌大師兄解繩索的動作慢,乾脆自己掙了起來。
手腳一鬆開,他頭也不回衝出了中堂門。
算算,他從進門到離開,還不到一盞茶時間呢!
「他是在急什麼?」老人望著寧千歲問:「他話都還沒答我呢,又跑走了?」
「說是有幫人在找他朋友麻煩,他在路上跟我提過好幾次,我總以為他在使計想偷溜——」寧千歲這時才覺得過意不去。「現看他跑這麼急,我猜這回應該是真的,希望別真出了什麼岔子才好。」
話說從頭,那天老人晨起,突然想辦個壽宴——這對老人來說可是很稀罕的事,老人自創了這寧家堡,幾十年來他從來沒過過生日。那天他要人去叫四個徒兒過來,獨缺離苦一人沒到。
是老人聽說他剛走完鏢,想說自己也個把月沒見他了,才會要千歲去找人。
誰知道向來閒散度日的離苦,會那麼湊巧遇上急事?
老人喃喃道:「難怪他會吵吵嚷嚷說我們害了他——話說回來,你知道那個人是誰?」
寧千歲答:「叫什麼唐靈的,我沒聽得很仔細,我只記得離苦說他這個朋友很會做紙鷂,手巧人又善良,又孝順,他還說,他從沒遇過讓他那麼念念不忘的人。」
這種話——老人心想,根本就是對人家有意了!
老人猜。「女的?」
寧千歲聳肩。「據說是男的。」
老人眼一瞠。「他什麼時候轉了性了?」
在他們眼裡,寧離苦向來是貪玩又怕麻煩的大孩子,從沒見他熱衷玩以外的事情。
「不知道。」寧千歲也是頭回看寧離苦那樣子。「這一趟回來,我發現他變得不太一樣。」
「怎麼不一樣?」
寧千歲說道:「變得比較憂心忡忡,比較……沒以往那麼逍遙自在。」
這個——一老一少望著對方,眼裡都藏著那麼一點憂心忐忑。
「你說那個什麼唐靈的,真的不是女的?」老人再次確認。
寧千歲聽得出師父的暗示。「師父是擔心離苦喜歡上那個叫唐靈的男孩?」
老人清清喉嚨。「我不是那麼不開通的人——」
寧千歲輕輕笑,他知道師父意思,師父是在說,他還沒開通到那種程度。
「應該還不至於——」寧千歲安慰,畢竟四個師兄弟裡頭,就數離苦最愛上花樓。「您也不是不知道離苦個性,說不準過兩天他覺得不有趣,他又改變主意了。」
「這麼說是也沒錯……」老人一捻白鬍子。「不過,我話還沒說完他就跑出去,他真曉得我生辰什麼時候?」
「他曉得。」這點寧千歲很肯定。四個師兄弟早都把師父當成自個兒的親爹看待,生辰這等大事,怎麼可能不記得。
他接著又說:「萬一他真不小心忘了,我也會在生辰將到之前,把他找回來。」
一路衝出中堂的寧離苦,腳底簡直像踩了火球似,連飛帶跑來到堡中驛站。
一路他都在計算,前一趟他邊走邊玩,共花了五天才到揚州。這回大師兄綁他乘馬車,經他催促連夜兼程,花了三天算是極限——
可一想到唐靈說不定已經落入虎威那幫人手裡,他哪還耐得住再等三天?喊了聲「用馬」,不等馬伕安排,他已衝進馬廄,挑了匹看起來腳力最健的灰馬,一躍跨上馬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