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為君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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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妳在煩憂什麼?」武塵輕問,不願她眉鎖憂鬱。

  沉吟片刻,滌心才道:「茶、鹽、鐵向來不分,前些日子鹽、鐵兩商為了稅收已上京請願,結果無功而返,還弄出了幾條人命……已有前車之鑒,這次的贏面微乎其微,我怕會館那兒的人太過激越,茶稅之事會鬧得無法轉圜,畢竟朝廷頒布的法令,不是輕易便能變革。」

  「有我在,妳別怕。」

  滌心淺笑,「瞧你嚴肅的,眉頭都打結了。」

  「我不讓人傷害妳的。」他真的很嚴肅。

  滌心方寸輕顫,垂眼瞧著十根嫩指,幾絲黑髮蕩在頰邊,風來了輕飄飄的動,風走了又輕悄悄地貼著,跟著,她抬起頭溫溫柔柔對住武塵。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小時候阿陽同我胡鬧、捉弄我,你總是對我偏袒,有時太過頑皮,連我爹都瞧不過去,請出家法伺候,也是你替我求情,而昨日混戰危急之際,我身體不聽使喚,可腦中想到的便是你……你待我好,我……我心中萬分清楚。」

  沒有飲酒,卻覺醺然欲醉,他記得自己品啜了一杯清茶,那茶中清香好似眼前佳人,原來佳茗亦能醉人。

  兩人便這麼對望著,呼吸輕輕地相互交錯,那張麗容近在眼前,秀眉細細彎彎,小巧鼻子,清亮亮的眼眸,紅灩灩的唇,武塵頓覺口乾舌燥,氣息陡地粗重起來,那遐念愈滾愈大,他猛地閉緊眼抵擋,怕再來的舉止驚嚇到她,心臟怦怦跳得好響。

  木頭!

  滌心好生失望,暗暗嬌斥。都暗示得如此明顯,他還待怎地?無奈地大大歎氣,心想,趁著這時若將自己的臉湊上去,不知會如何?

  不明白哪裡生出來的勇氣,她呼吸加速又短又促,緩緩對武塵傾過身子,微仰起頭,微啟紅唇,小臉一寸寸慢慢靠近。

  女子獨有的馨香鑽入鼻間,暖曖軟軟的感覺圍了過來,武塵心下錯愕,自然而然睜開雙目。

  「啊!」

  突如其來的四眼相凝,滌心大受驚嚇,驚呼一聲,身子沒坐穩,直直往前摔落。

  「小心!」武塵近距離攔腰將她撈起,保住她的秀額免受地面荼毒,莫名地問:「妳做什麼這麼近瞧我?」他腦筋再靈活,也猜不出滌心正要做什麼。

  「我……我瞧見你……你臉上有顆暗瘡。」她胡亂捏造理由,臉紅透半邊天。

  「有嗎?」武塵下意識撫著臉,疑惑地蹙眉。

  他殺風景,她更是大殺風景,方才旖旎心動的氣氛被殺得寸草不留。

  唉唉……

  茶業會館外的轉角暗巷中,一名灰衣漢子將身邊僕役打扮的少年往前輕推,刻意壓低聲音,「四爺,便是這位小兄弟。」

  那少年略顯緊張,對眼前高大的男子哈了哈腰,稚氣未除的眼瞳中滿是崇拜。「四……四爺望安,小的、小的叫阿九。」他見到閻王寨的四當家耶!阿九悄悄用力扭了一下大腿。肉會痛,呵呵……會痛,就不是做夢,他真的瞧見了!

  「這小子!」灰衣漢子笑罵一聲,大掌拍在阿九肩上,對武塵解釋,「會館今日來了高官,四面八方都教官兵看緊,只准許持有帖子的茶商入內,還將眾人的家世背景查得一清二楚,咱們寨裡的弟兄不好混入,這回全仗阿九幫忙,他原就在會館做事,出入極為方便。」

  聞言,武塵對那少年微微頷首,神情頗為嘉許。

  「談不上什麼幫忙,我……舉手之勞。」阿九搔了搔頭。

  灰衣漢子又道:「你將今日會館內的聚會詳細對四爺說吧。」

  「是。」隨即阿九將今早各省茶商代表和司茶官員之間的談話仔細道出,他在會館中是名供人差使的小僕役,那些大爺高官在裡邊聚集會議,他便穿梭其中替人倒茶上點心。

  阿九口齒伶俐,短短時間已將事情敘述完盡,頓了一頓,他瞄了眼武塵半入沉思的面容,略有猶豫地啟口,「情況大致是這樣的,只是……只是……韓掌櫃囑咐過我,要暗中關照一位杭州來的蘇姑娘,阿九慚愧,沒把事辦好。」他口中的韓掌櫃便是身邊的灰衣漢子──韓林。

  「發生什麼事?」開口詢問的正是韓林。此次探查會館商議的內容,武塵雖然嘴中未說,但韓林何等精明,不難瞧出那姑娘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因而私下交代阿九留意。

  阿九嚥了嚥口水,發覺四爺的臉沉得教人害怕,硬著頭皮,他一五一十地說:「那位蘇姑娘好似來頭不小,說話很有份量,她的座位被安排在吳大人身邊,這個吳光宗四爺肯定知道,上個月他七、八個姨太太曾大鬧倚紅樓,將他由花魁仙子秦銀箏的床上拖了出來,此事成為笑柄,他在京城名聲好大,可惜是臭的。」他聲音提高,表情憤恨,「我見座位這般安排便知要糟了,果然,這狗官椅子還沒坐熱,一雙眼色瞇瞇直在蘇姑娘身上打轉,商談茶稅全交給師爺處理,自己卻拚命逗著蘇姑娘說話,蘇姑娘正正經經同他談事,他卻雜七雜八地扯東扯西,一會兒讚她聲音好聽,如什麼小鳥……出谷的,一會兒讚她身上的味道好聞,人長得美可以拿來吃……」他忽然縮口,有些驚懼地瞧著武塵,後者面無表情,微瞇的雙眸燃動火光,小小火焰中包含毀天滅地的怒熾。

  「繼續。」武塵輕聲命令,那感覺令人毛骨悚然。

  阿九喘著氣,不敢抗命。「後來,他瞥見蘇姑娘頸子上掛著一個銅算盤,藉這機會將手伸了過去,那個算盤正巧在蘇姑娘的胸……胸口上,我見情況愈來愈糟,趕緊假裝替蘇姑娘倒茶,故意讓自己摔了一個跟頭,手中茶壺飛出去,將那吳狗官淋了一身濕,燙得他叫爹叫娘的。」

  說到這兒,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一笑,眉眼全皺了起來,又恨恨地道:「這龜兒子當場甩了我好幾巴掌,牙齒差些教他打飛,後來幸虧蘇姑娘替阿九說情,要不,我肯定被那些官兵打得皮開肉綻。」他背光站在暗巷中,一開始沒仔細瞧清他的臉,經這一說,才發覺他兩頰高高鼓鼓,顯然吃了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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