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對不住,阿九沒用。」他一心嚮往閻王寨,想成為人家口中的英雄,這回沒將事做得盡善盡美,心裡總是不好過。
武塵沒說話,大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由懷中掏出一袋碎銀遞去。
「不可以!不可以!」阿九揮舞雙手,沒口子地搖頭,「我替爺做事,絕非貪圖些什麼,四爺這樣做,莫非是瞧輕阿九?」
不容他拒絕,武塵將銀子塞進阿九的襟口,簡短地道:「這些銀兩沒別的意思,拿去找個大夫看看傷勢。」語畢,他雙手負於身後,獨自步出暗巷。
「韓掌櫃,這……」
見少年要將銀子拿出,韓林按住他的手。
「收下吧,這次你功勞不小,若執意加入咱們,我替你同當家們說說。」
「當真?!」阿九眼睛亮了起來,覺得臉頰的傷不是那麼疼了。
此時,會館大門外一陣騷動,三、四頂裝飾華美的轎子抬了過來,不少官兵立在門外,大門由內開放,一群人簇擁著幾名官員步出門坎。
「那茶稅之事就請吳大人幫幫忙,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一位六十開外的老者雙掌抱拳拱了拱,他身後跟出其它的茶商,均對那吳大人又拜託了幾句。
「嘿嘿嘿,這事可沒法打包票,皇上有皇上的裁決,不是誰可以改變的,我也只能盡力罷了。」他打著官腔,眼睛賊溜溜往老者身後瞄,毫不掩飾興趣,「蘇姑娘,得空咱們出來喝喝茶,傳聞姑娘對品茗知識豐富、無人能及,我很想見識見識,聽聽姑娘高見。」
「傳言浮誇了,說到品茶,小女子及不上在場幾位叔叔伯伯。」人群中,滌心的聲音極為清冷平淡。
方纔會談,眾茶商對朝廷官員已是滿腔怒火,又見這吳姓官員如此不要臉,不少人移動身體擋在滌心面前,不教那兩道無禮的目光在她身上放肆。
「喝茶是享受,有美人作陪才快活,嘿嘿嘿……蘇姑娘,咱們後會有期。」吳光宗發出刺耳笑聲,轉身步下階梯,走了幾步,忽地膝蓋一陣酸麻,他毫無預警地跪下雙膝,整個人由階梯上滾皮球似地跌了下來,摔得鼻青臉腫。
「大人!大人!」官兵們趕忙奔去扶持。
「哎喲!哪個王八蛋竟敢暗算本官?哎喲!我扭了腰啦!」
「吳大人,沒人推您,是您自個兒不小心。」其它已上轎的官員等得不耐煩,掀起簾子道:「您不走,咱們幾個還有要事待辦,先告辭了。」
吳光宗氣紅臉,隨手甩了官兵一巴掌,那官兵反射性放鬆雙手,姓吳的腳上酸麻未退,竟又跌個狗吃屎,這回面門朝下,四顆門牙全報銷了,血流滿面。
其它官轎自動離去,幾個官兵見狀不敢再多說什麼,連忙架起吳光宗的身子抬進轎子當中,一邊催促轎夫起轎。
「快快!送大人回府!大人需要就醫!快快!」
欲速則不達。千古名言。
四名轎夫緊緊張張地起轎,官兵們跟在周圍,剛走沒幾步,又傳出好大的聲響,待眾人定眼一瞧,才發覺地上又摔了一個人,正是那位吳大人,而他乘坐的官轎整個底盤全塌了,幾塊破裂的板片壓在他身上,連疼都喊不出來了。
接下來一陣搶救,待得會館門前平靜下來,眾家茶商才彷彿由夢中清醒,面面相覷,看了一齣好戲。
「痛快!痛快!」不少人撫掌大笑。
「老天有眼,真是大快人心。」
「希望他天天都來這麼一摔,反正是豬腦袋,再添個豬頭正巧。」
眾人說著,三三兩兩散去,那老者歎著氣轉過身,對住滌心語重心長地叮嚀,「蘇管事,妳是個姑娘家,自己得小心一些。」
「滌心懂得,謝謝劉伯伯關照。」
「唉,小人當道。」老者搖搖頭,和其它幾名熟識的茶商一同離去。
寄住在會館的人已回房休息,不住在會館的也已自動解散,現下,門外只剩滌心一人,她下意識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回想起今早不愉快的場面,厭惡地擰高秀眉,貝齒不由得咬了咬下唇。
呼吸,再深深呼吸。
她才不要為一個人渣生氣呢!
滌心輕輕掐著兩邊玉頰,合上眼眸,強迫自己想些快樂的事。
呵呵……有好多好多呢,那個人漂亮深邃的眼瞳、那個人和煦溫文的笑容、那個人低低緩緩的聲音,還有那個人身上暖洋洋的味道……她微笑,終於張開眼,瞧見腦海中那個人正站在面前。
「大郎哥!」滌心喊著,眼睛睜得明亮。這是心有靈犀一點通,肯定是!
武塵離她好近,垂眼打量著她紅暈的臉,「眾人都散了,妳待在這兒做什麼?」那聲音如同滌心所想像,低低緩緩無比好聽。
「我知道你會來接我,正等著你哩。」她說得俏皮,已窺探不出方纔的煩悶,小手自動纏上武塵單邊臂膀,此刻,她眷戀著那份安全感,也渴望著那份安全感,方寸脆弱地微微顫抖,她揚首卻是一笑,「我肚子好餓,你帶我吃飯去。」
武塵靜靜探究,掌心不由自主撫著她的臉,憐憫她頰上的清冷,低聲問道:「想吃些什麼?」
「嗯……」她可愛地偏著頭,思考了一會兒才道:「咱們逛大街去,城南大街擺了好多攤子,我一回也沒逛過,人家想吃過橋米線、天府豆花、芝麻烙、蔥油餅,還有好多好多……都想吃啦!」
武塵淡笑,點了點頭,東街上人來人往,他卻由著滌心主動親近,到底是捨不得她,知道她若無其事的外表下,一顆心極需要安慰與鼓舞,他讓她依靠著,讓她感覺著、汲取著他身上的力量。
「大郎哥,你早些來就好了,方才發生一件有趣的事,瞧得大家目瞪口呆。有個大官從這兒跌下去,摔得好慘……」
「是嗎?」
「不只這樣,他一跌再跌,連跌了三回,滿臉是血……」
兩人邊說邊走,身影漸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