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錦心一心想成為王爺的女人,但這羞人的話說不出口。她玉顏微紅,含情脈脈地看向南懷齊,盼他能以一句話定下繾綣情意,了結她多年的等候。
可惜錦心沒聽到她想聽的那句話,只有冷冷的秋風掃過庭園中的落葉,蕭瑟的聲音令人心寒。
「錦心,退到一旁,此事由不得你插手。」尊卑確實有分,他不會讓個下人壞了王府的規矩。
「王爺……」被喝退的錦心面露訝異,面子有些受傷的想張嘴,問王爺為何不顧她的顏面,反偏袒一個外人,但是溫半城適時地拉開她,朝她一搖頭,以眼神制止她添亂。
適逢兩國聯姻的敏感時機,一是南國晉王,一是北國公主,家事等同國事,底下的人不得多嘴,照章行事便是,否則牽一髮則動全局,不能不謹慎。
南國人是不可能對屢次犯境的北國人放下戒心,北國人也不會放棄進犯南國的野心,兩相和親不過是做個樣子,各自心中都有一把尺。
若能兩國和平共處,互不侵犯,讓百姓們免受戰火之苦自是最好,過往年年徵兵、增稅快讓他們吃不消,早盼著烽火不起,子弟們有書念、有飯吃,有幾畝地、有三兩間房可安度餘年。
可是說來容易行之難,富國想要更多的土地和礦產,窮國想把糧倉填滿,有牛有羊有富餘,誰也不肯讓出半畝田,偏又想從對方手中搶走所需的一切,勢必得用武力解決。
「你進了我晉王府,便是我晉王府的人,不再是北國人,府裡的規矩給本王牢牢記住了,只要犯一點小錯,本王不管你是誰送來的,一律杖責。」他眼下是不想計較,瞧她一條條雖是說得有理,可那滿口你你我我,也是個尊卑不分的,他治兵嚴格,自不會縱著家裡人沒規矩。
「等一下,那我的規矩該向誰學,總不能你們說了算,編一套來誑我吧?」先小人,後君子,她絕信不過他們。
於芊芊看太多宅斗小說了,有時要整死人不用出刀出劍,一句「沒規矩」就足以壓死人,讓人冤死了也無處申訴。
「這點錦心會告訴你,由她來安排……」
關於後宅之事,南懷齊並無太大的耐性,他只管丟給凡事辦得妥妥當當的錦心處理。
因為他後院沒有女人,自然無妻妾爭寵的糟心事,而且他長年待在北疆,久久才回府一次,對府內的大小事還沒錦心熟悉,因此他如今也照往例交給錦心,認為她不致令他失望。
長期沒接觸女人,平日相處的又是粗莽的軍中漢子,南懷齊對女人的小心思可說是不放在心上,他哪曉得女人要使壞心眼,那是千軍萬馬也擋不住,比兩軍交戰還可怕萬分。
「再等一下,王爺請看看我,再看看錦心姑娘,靈兒的容貌也算小有姿色,不知王爺聽過『美人相忌』這句話沒?」她不會把命交到一個用白眼看她的女人手上,太危險了。
正要提腿離開的南懷齊眉頭一顰,「什麼意思?」
「規矩是人說了算,但是你說的和錦心姑娘說的或許有出入,醜話說在前,咱們不妨用白紙黑字寫下來,照本學規矩,免得我做對了你說錯,我按規矩來卻有人陰著來,畢竟我是不懂規矩的北國人,對或錯只憑你們一句話。」她不吃虧,更不吃悶虧。
南懷齊銳利如刃的雙瞳瞇起。「你認為王府有人敢欺上瞞下,存心苛待人?」她眉一聳,笑得有幾分可恨。「樹大有枯枝,房子大了有老鼠,誰曉得哪個床底下藏了個不懷好意的,我是北國人,王爺對我有戒心,相反地,我也怕王府有老鼠咬我腳指頭,不如攤開來講,誰也不賴誰。」
「……錦心,明日午時前將府裡的規矩一條一條寫下列表,交給她。」南懷齊面上有隱約的黑影。
第2章(2)
「她?」錦心臉上佈滿難以置信。
於芊芊又搖頭地添了一句,「東西還要王爺過目了才行,簽章證明,我信不過一人攬權的錦心姑娘。」一人攬權……南懷齊若有所思,眸底幽光一閃,這句話他聽進去了。
「一次把你的要求說完。」
「是你說的喔!」她的秋水眸子瞬間發亮,興奮異常。
「我要說了,通房的月例錢一個月給多少?有沒有四季衣物貼補,一季幾套?平日膳食幾菜幾湯,會不會被剋扣,以次充好,或是吃冷掉的餿飯、剩菜剩飯?衣服要自己洗還是有專人收洗,能有幾個丫頭伺候,我有一個小婢用得很順手,不想再換……我能出府嗎?要不要派兵隨護……」
「停——」他後悔了,不該由著這丫頭得寸進尺。
一旁的溫半城也聽得傻眼,守在門外的侍衛亦呆若木雞,不過是婦人的瑣事,怎囉唆得沒完沒了,明明很簡單的後宅事為什麼這麼麻煩,他們的妻女、妹子也這般?
大家開始深思,平日是否太疏忽家中的女眷。
溫半城看看眉頭緊鎖的南懷齊,不免投以同情的眼神,王爺應該頭很痛吧!這個舌頭不打結,講話連珠炮的女子將是他的家眷,王爺這輩子的耳根很難清靜了,真是可憐。
「我再說一句話就好,絕不囉唆。」
好粗的青筋,他不會要爆血管了吧!EQ真低。
「說。」他不信她還能說出更挑戰他耐性的話。
於芊芊無視他的冷臉,小聲且帶著討好的語氣道:「如果我被虧待了,府中有沒有申訴管道?」一時間,廳堂四周籠罩了一層冰霜,讓人有種全身凝結的寒意,沒人敢吐氣,靜得恍若死城。
許久之後——
「滾,把她帶下去,短期內不要讓本王看到她——」免得他一時失手掐死她,影響兩國邦誼。
破天荒的,向來冷靜自持的晉王居然發出令人錯愕的咆哮,對像還是一名身長不及他肩膀高的小女子。
「哈——哈——哈——太有趣了,她真那麼說了?真是個妙人,我沒在場實在太可惜……早知道有好戲可看,我何必眼巴巴的回府找罵挨……」笑得前俯後仰的風吹柳猛拍大腿,兩排白得剌眼的牙齒怎麼也闔不上,笑聲一聲高過一聲,洪亮如鐘,笑到盆氣還用手拍胸口順氣,十足的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