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池溪的手輕輕地抬了抬,她下意識地想將臉蛋湊過去……
「我是不是打擾到什麼了,嗯?」一聲飽含磁性的男性嗓音,打破了那種讓人臉紅心跳的曖昧。
梁曲銀牙一咬,說不清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失望、苦悶、懊惱,還有不滿,統統爆發出來,她的身子一掠,一抹白光從腰間抽了出來,向著聲音處直直刺了過去。
梁池溪沒有出聲阻止,因為他明白,他是制止不了現在的梁曲的,只是對於結果,他卻已然知曉。
寬闊的庭院,兩條纏鬥的身影,每一招都是又狠又絕,似乎是不置人於死地不甘休。
玉色與淺綠翻飛,如果不看戰況,只觀美景,倒真是賞心悅目得很。
一炷香時間後,「叮」的一記輕響後,那把軟劍筆直地彈開,插入泥土中,整柄而入,梁曲喘息著望著只餘劍柄的軟劍,惱紅雙眼。
可惡!苦練十年,依舊不是這人的對手!
「曲姑娘武藝又有長進了。」淺淺的笑語,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意味,在一旁響起。
什麼曲姑娘,她又不姓曲!
「哪比得過六王爺的身手了得。」梁曲怒極反笑,「不過六王爺貴為皇家子弟,麻煩下次要來,請走正門,我們梁家定會三跪九迎地恭候大駕。」
「你們……梁家,嗯?」刻意拖長的語調,意思很明顯。
他可真會聽重點!不過梁曲從來都只會在一個人面前臉紅,至於別人,哪怕是欽聖皇朝最最有名的美男子寧飛楚,她都不會。
轉身「刷」地一下將軟劍從土裡給抽了出來,劍果然是好劍,清脆的劍鳴,劍氣如虹,往前一指一個漂亮的拜劍式,「王爺,請進吧。」
嘖,這丫頭脾氣可真差!寧飛楚用折扇推開那直指他的劍尖,扇子在掌心拍了拍,感歎地搖頭,「烈性兒。」
轉身往房裡走去,一進去,滿室清香,淡淡的白煙中,梁池溪溫潤的笑容分外清朗,「石亭綠,你的最愛。」
「嘖嘖嘖,子玉,我都說你是最瞭解我的人,果然不錯。」寧飛楚上前拿起輕薄的白瓷杯,在掌中轉了幾轉,低頭聞了聞杯裡的清香,感歎地低語。
「最瞭解你的人,自然不是我。」梁池溪望著走進來的梁曲,將一方乾淨的錦帕遞給她。
寧飛楚執杯的手倏地一僵,然後笑了,既無奈又好笑,搖著頭對梁池溪淡淡地說道:「愛記恨。」不過是剛剛稍稍取笑了下她,都不可以。
「除了她。」梁池溪望著他很認真地說道。
「好吧,是我的錯。」高貴無比,權勢如天的寧飛楚很乾脆地認了錯,對於感情,他再明白不過。
只是這兩個人……他望了望相處自然可是卻無絲毫遐想的兩人,看來有得磨了。
寧飛楚低頭輕輕地抿了口茶,為唇齒間輕流而過的甘冽讚賞地舒眉,「你們梁家吃的、用的,可真不比我家差。」
「旁的不好說,這茶葉,自然不會差。」梁池溪淺笑著認下。
這樣說話,對梁池溪來說是很不尋常的,他為人一向清楚明白什麼話是該說、什麼事該做,他比任何人都瞭解。所以旁人說到梁池溪,從來都是知禮守矩,光風霽月的翩翩世家公子。
可那些人,都是不寧飛楚。
寧飛楚是梁池溪唯一的好友,在他面前,梁池溪一直都是真心以對,所以也絲毫不在意自己這話在普遍人聽來是多麼的大逆不道。偏偏寧飛楚與他交好,就是因為梁池溪把他當朋友,而不是王爺,更何況他對自己此生最好的好友很瞭解,在他身上從來都沒有絲毫皇家子弟的驕奢之氣。
只不過……梁池溪的眼眸淡淡地掃了眼那個倔強的女孩,擦完汗之後她換了塊棉帕,坐到窗邊的凳上,不吭一聲地默默地拭劍,她一直都很寶貝那把劍,今天被寧飛楚那樣折騰,只怕這仇,結大了。
寧飛楚再細細地品了品茶,「這個石亭綠跟我以往喝過的不同。」這茶飲入唇內,會有一種奇特的清香在唇齒間纏繞,真正地纏繞,一種餘香纏綿不盡的奇特感覺。
「自然是不同,這是今年剛剛種出來的新品,還未入鋪。」
「令堂的店舖在你手上,可越發興旺了。」寧飛楚感歎道,誰能想到當年那個京中有名的大家淑女陶靖妤,在對丈夫失望之後,會將自己所有的嫁妝置田買鋪,過起了書香門第最不齒的商戶生活。
事實證明,從大家出來的女子,除了琴棋書畫,就連做生意也是讓人欽佩的,因為她聰慧過人,任何事情,只要肯學,都不會太難。
不過她也知道分寸,既然已經入了深宅,斷沒有拋頭露面的理,挑了能幹放心的管事出面打理,她隱在幕後。後來梁池溪大一點,她就將店舖悉數交給兒子。
不得不承認這世上就有梁池溪這樣的男子存在,天資聰穎,任何事情在他手裡,都不是問題,他在生病之餘偶爾理一理店舖,都可以將霜華莊擴張成為全國一流的茶莊。
難道,書香之家與商賈之門的結合,會創造奇跡?
寧飛楚暗暗思忖著放下茶杯,忽然正色地望著梁池溪,「子玉,你要不要從仕?」這樣的男子,為商是奇才,從仕自然是百姓家國之福。
對於梁池溪的才能,寧飛楚再瞭解不過,他沉穩,他厚重,他有大智慧,他氣度不凡。可他卻……身體不好。
「我只怕我到不了京城,便已……」
「嘶」的一聲小小的抽氣聲,打斷了梁池溪未完的話語,他轉頭看見梁曲握著潔白的棉帕傻傻地望著他,眼眶有些許微紅,他也看到了白色布料上染的紅。
傻丫頭,真是太傻!不過是一句話而已,她就受不了了,那麼將來……她又當如何呢?
他起身走到她的身邊,去拉她的手,「傷到哪裡,我看看。」
她的倔脾氣又犯了,咬著唇就是不肯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