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要被人當做踏腳石了!等她發現自己糟糕的情況時已經為時已晚,一雙雙腳丫正從她頭上踩下。
正危急時,一隻健壯如鐵的手臂,忽從側面而來,奮力排開踩過來的鞋子,再一把將地上瘦小荏弱的沐蕭竹抄起來,死死壓進懷裡。
鼻口頓時陷在一片紫海之中的她,瞠大了眼睛。男子身上醇厚的氣息被她深深吸進胸膛,堅硬如鐵的胸膛死死抵著她的柔軟胸房,她的粉腮熱起來,心跳加快,在他陽剛的氣息裡,她眩暈、體溫升高。
「抱緊,我帶你擠出去。」林星河的薄唇壓在她的耳朵邊,吵啞地吩咐。
窩在他懷裡的沐蕭竹身體震顫著。他低啞的嗓子和噴在她耳邊的鼻息,是那麼的陌生卻又衝擊著她的心。
「叫你抱緊了!」
沐蕭竹瞠著眼睛發呆,兩隻手並未照林星河的吩咐抱住他,剛巧又一波人流湧動過來,差點擠散兩人,他連忙出聲喚回她的思緒。
「快一點。」
掙扎片刻之後,玉臂最終扣住了林星河的窄腰,待他再次催促下收緊了些力道後,林星河提起一口氣,騰空而起,用絕佳的輕功飛出人群。
耶?他們好像在飛耶!沐蕭竹半張著嘴,傻傻地往下看,他們腳下是萬頭攢動的海市,抱著她的林星河在海市兩邊的木棚、竹竿上借力,幾個起落就已脫離吵鬧不休的人群,在廣闊的天空上,能瞧見與天相接的壯闊海岸線,橙色的光線映著他們的臉,感覺離天好近好近。
「到了,你……喂,吐氣、吸氣。蠢丫頭,你想把自己悶死嗎?」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安靜的岸邊,林星河擔憂地落了地,趕緊提點忘記呼吸的沐蕭竹。
這丫頭寧定的時候可以把人氣死,傻起來又教人擔心不已。林星河不由得在心中愛憐地歎氣。
他們落地了嗎?始終睜圓明眸的沐蕭竹睇了睇腳下的沙灘,看了看月弧形岸邊泊住的海船,這才小心翼翼地吐氣。
理順吐納,她緩緩抬臉與他四目相交,淚霧突然浮起,也不知是受驚過度還是丟失茜草的原因,她嗚嗚咽咽地抽泣起來。
「怎麼了?是不是被踩到了?很痛嗎?快讓我看看。」林星河臉色大變,寬厚的大掌握住沐蕭竹細瘦的肩,緊張地問。
難道他去晚了?還是讓她被傷到了?該死!他心底一片煩亂。
「嗚嗚嗚,哇!」見他緊張起來,她由細細的抽泣改為嚎啕大哭,淚如雨下。
「嗚嗚嗚……茜草沒有了。嗚嗚嗚……」
「什麼?」林星河臉色一沉。
「茜草?」搞半天她在哭那個什麼該死的茜草?!
「嗚嗚嗚,老……老闆說……嗚嗚嗚,茜草不多了……」
她細長的眼角滾出淚珠,順著清秀的臉龐不斷滑落到沙土裡,毫不掩飾的傷心跟著哭喊之聲流動出來,縱然不明白她為什麼如此傷心,但林星河心底還是不由得微微地抽痛。
「好了,別哭了。」他放柔嗓音,輕聲哄著。從相遇以來,他頭一次用如此溫柔的語氣哄她。
被柔聲低哄,沐蕭竹沒來由的哭得更凶。他對她這麼好,她卻弄丟了要給他染汗巾的茜草,嗚嗚,她好沒用啊。
「嗚嗚,茜草……茜草是要給……」她哭到上氣不接下氣。不知道為何,她在他面前總能坦露真實的自己。
是他護著她、在意著她,在他面前,她有了可以放肆一下的念頭。平日在宅裡聽差不敢馬虎,姑姑又相當嚴厲,她都沒有撒嬌的機會,她好想念以往可以在某個人面前撒撒嬌的感覺。
「不哭,一會我去商船上看看,給你找茜草。」林星河緊皺著濃眉,神情寵溺地說道。瞧見她掛滿淚水的臉,他鬆開她的肩膀,用他的袖子笨手笨腳地為她抹掉眼淚。
「攤主說,沒有更多的茜草了……哇。」她猛地抱過他沾滿淚水的紫袖,猛擦流出鼻涕的鼻子。
林星河傻眼,但也沒說什麼只把袖子借給她用,怕她哭得沒有力氣,他還用自己的臂膀給她做支撐。
「那些茜草是要……是要……」她慢慢收攏難過的情緒,口齒不清的道:「那些茜草是奴婢要買來做成染汁,想給二少爺染一些汗巾帶在身邊的,好看的紫色也只有這種茜草能染出來。」
原來她是為了自己才執著於茜草。
思及此,籠罩在夕陽中的林星河臉上也有了一層微暖的暈紅。
他不由自主地揉揉她梳著兩髻的螓首道:「我不需要什麼汗巾。」
但你的心意我已經收到了。他在心底無聲地說著。
「對了,這是給你的。」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巧的木匣子遞到她手裡。
一瞧那原木色的小匣子,沐蕭竹驚叫,「彩墨!」
靈巧的手指挑開匣盒,十二支短短粗粗的彩墨乖乖躺在絨布面上。
「好棒,我可以畫畫了,我真的好久好久沒有畫畫了。我想畫二少爺,畫現在的海岸,想畫現在聽到的濤聲,想畫天邊的夕陽,嗯,我要用醒染法,把這一片夕陽染在宣紙上,我想把天邊的那一條金色也收入畫裡,還有……我希望不管過了多少年,不管什麼人拿著畫,都會看到我如今看到的景色,看到我眼下聽到的潮聲,還能看到在我身畔的二少爺。」她破涕為笑,步子輕快的移動起來,歡快的表情融化了一直看著她的林星河。
在堅實防備中包裹的心,不經意地被這道溫暖、微帶甜意的笑靨照耀著,陳年寒冰化做一池春水,隨著她踩動的步子蕩出點點漣漪。
他喜歡她!林星河陡然有了新的體悟。是,他很喜歡她。
「可惜!可惜。」連連的惋惜聲,拉回林星河的思緒。只見沐蕭竹苦著臉,一屁股坐在沙邊的怪石上道:「我哪裡還有時間作畫,以前在船塢,我還能藉公事的由頭寫寫畫畫,如今倒好,要我去帳房幫忙,每天抱著算盤,背著無除退一下……下……」她笨拙地背起這一個月來,天天被要求記下的口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