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蕭竹嚇得跳起來。
「你想帶著這些東西去哪裡?」沐秀拿出包袱一抖,沐蕭竹早已包起來的重要物品全部散落屋中的小桌上。
她戒慎恐懼的盯著姑姑,一言不發。
「真是女大不中留。不過姑姑也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來,把來龍去脈告訴姑姑,說不定姑姑還能給你拿一個好主意。」沐秀緩緩坐下,臉色平和地說。
胸口不停起伏的沐蕭竹沒有回答,她看看窗外暗沉的夜,心急如焚,心想自己恐怕是走不了了。
「沐蕭竹,我一直耐著性子在等你!」沐秀髮怒了。
「姑姑,你讓蕭竹走吧,再過幾年,等蕭竹安頓好,一定來接你。」沐蕭竹做著最後的掙扎。
「放肆!你無父無母,我代哥哥看顧你,我就是你的父母。出嫁前你都得聽我的,由不得你,況且聽你剛才那番話,難道你是要跟人私奔?沐蕭竹,你好大的膽子呀。你知不知羞,隨便跟個人就想跑,難道我待你不好嗎?」眼見還有一、兩個月蕭竹就能嫁給大少爺為妾,她不希望有任何差錯發生。
在沐秀看來,她們這種下人只有嫁給主子才是正途。
沐蕭竹純淨的臉上添了一抹蒼白,她雙膝觸地,雙手拉住姑姑的袖子。「放我走,姑姑。蕭竹以後一定會幸福,我一定會幸福,等你年老,我會回來接你,給你養老。」
「那個人是誰?」
沐蕭竹頓時無言。
狠瞪一眼,沐秀逕自說道:「這府裡你跟著大少爺的時間最多,大少爺自然不會叫你離家。然後就是那些個主事和下人們,他們要不七老八十,要不年紀還小,也絕不可能叫你走,那麼……」幹練的眼神突然一轉,她腦袋裡閃過一個念頭。
她猛地抓起沐蕭竹,惡狠狠地道:「是二少爺?!只有他!只有他才會幹出誘拐良家女子的事,只有被趕出府裡的他才能幹出這種事!」一提到林星河,她頓時怒火中燒。
沐蕭竹別開臉,身子發起抖來,沒有否認姑姑的話。
「天啊!你竟然、竟然還騙我跟他沒有瓜葛。沐蕭竹!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傷害姑姑?」
「姑姑,他不是壞人,他對蕭竹一直關懷備至,細心周到……」
沐秀再也聽不下去,揚起手打了沐蕭竹,她臉被打偏,挨了巴掌的臉上浮起一片青色。
「沐蕭竹,你給我聽好。二十年前,我差一點就嫁給了那個人,我……真的很在意他,到現在也愛著他,我為他守著林家,一步不離,但他卻娶了田富娣那個賤人,就差一點我就能與他有一個名分。老祖宗、大夫人還有二姨娘都點了頭,我連嫁衣都準備好了,可那個人卻帶了田富娣回來。」沐秀再也支撐不住,虛弱地倒在床榻上哭泣著,淚水浸濕了衣裳。
「姑姑!」沐蕭竹心痛地上前扶住姑姑。在姑姑身邊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脆弱。
「田富娣搶走了我的一生!我一世未嫁,沒有兒女,什麼都沒有,除了依然愛著那個人。我不會讓田富娣的兒子再帶走我唯一的親人。沐蕭竹你聽著,我不會讓田富娣的兒子帶你走,即使是我死也不會放你走!」沐秀狠狠握住沐蕭竹細瘦的臂膀,語氣狂亂地說道。
聽到姑姑的過去,沐蕭竹又是心驚又是難過,最糟的是,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做,此時的她沒有勇氣推開姑姑一走了之。
年過四旬的姑姑孑然一身,孤苦伶仃,她怎麼能拋下悲痛欲絕的她?
在姑姑的哭泣聲中,沐蕭竹既難過又躊躇。
她該怎樣?她要怎麼選?
誰也沒有料到這段塵封的過去,會成了她與林星河之間一道邁不過去的坎。
在沐蕭竹矛盾之際,沐秀再次對著她決絕地道:「我不會攔著你,但你記住,只要你踏出這個宅子,我就去報官,老祖宗發了誓,我可沒有,我要告發私拿家中產物的田富娣,還要告發林星河誘拐良家女子!
「你聽好了,他們一個會被處死,一個會被流放三千里外,從此不得翻身。哈哈哈,只要讓我在這個府裡看到林星河,我一定不會手軟,他們竟然想奪走我所有的一切,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哈哈哈,你去吧,走啊!」新仇與舊恨湧上心頭,沐秀喪心病狂地厲吼。
她這次不會再忍氣吞聲隱忍下去,她要田富娣嘗嘗死的滋味!
被姑姑的話嚇到,沐蕭竹一屁股坐到地上,久久不能動彈。
東方漸漸露出魚肚白,院外傳來公雞的清啼,丑時早已過去,辰時也過了,而沐蕭竹再沒有踏出寢房一步。
「沐丫頭?沐丫頭?」廚房大嬸皺著臉喚著。她實在想不明白,沐總管幹麼把她家丫頭踢到灶房來。
來就來了吧,可三天下來,這丫頭跟丟了魂似的,總是愣在一旁,吩咐下去的活兒一件也沒幹好。
「沐丫頭,你再不吹一吹,這灶裡的火該熄了。」廚房大嬸無奈地歎息。
「啊!對不起,大嬸,對不起,我這就吹。」抄起吹火筒,沐蕭竹鼓起粉頰,用力地吹起氣來,但她卻吹到了爐灰上面,灶裡頓時竄出濃煙。
熏嗆的味道讓她睜不開眼,強忍住的淚水在濃煙裡不住淌下。
「唉,算了算了,你去剁肉吧,這火讓小翠來看著。」廚房大嬸見她掉淚,連忙將她換下來。
這一落淚,壓抑在胸中的糾結、痛苦與難過傾巢而出,一發不可收拾。沐蕭竹捂著嘴衝出了廚房,她來到井邊,傷心得大哭一場。
姑姑不再監視她的一舉一動,也不再對她說任何一個字。是呀,到了這時候,她根本不敢邁出林府一步,也根本不用姑姑再做什麼勸說,因為任何妄動都可能讓心上人萬劫不復。
哭累了,她打起一桶清水洗了洗哭髒的臉,再抖抖衣裙,打算返回廚房繼續做事。
蓮足踏上前往廚房的碎石路,但走到半路,那雙腿便再也移不動了,不是她不想動,而是一個熟悉的身影擋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