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沐蕭竹逐漸擴大的笑容裡,他有種被設計的感覺。
「你居然誆我!」秋茗大叫起來,「宅子的下人都是壞人,你果然也一樣。」竟然套他的話,過分。
「好了,不逗你了,別生氣。」她豪氣地拍拍秋茗的肩,帶著一種北方女子的爽快。「算我不對。」
「哼,他們個個都說我家少爺黑心,說我們家少爺是不肖之徒,其實我們少爺好得很呢,當初因為這塊胎記,大夫人就說秋茗是惡鬼轉世,非要把我趕出宅子,多虧二少爺跟老爺要了我,要不秋茗就要餓死街頭了。我家二少爺是人中龍鳳,宅心仁厚、天縱英才,天分不知比大少爺高出多少倍,哼,你們這些婢女是瞎了眼,才會受老祖宗的指使詆毀我家主子。」秋茗一吐為快。
「誰教他長得不像好人。」那樣陰鬱的眼,凌厲的目光,不討喜的言詞,真的很難讓人看透他嘛。沐蕭竹頑皮地笑著。
「你說什麼?」秋茗被氣得不輕,滿面通紅地道:「我要是一個姑娘,我死也要做爺的女人。」
「哈哈哈,對不住,真的好好笑。」看秋茗那認真的神色,她笑得前仰後合。
「笑笑笑!哪有什麼好笑的,外面大風大雨,你還笑得出來。」
沐蕭竹肆無忌憚地咧大嘴,越笑越大聲。
不知道為何,待在這個山洞裡,披著他的紅大氅,她沒來由的心安、開心。
想著他一直在身邊默默地照顧她,她就更開心了。
紅紅的大氅有他的餘溫,令她有說不出來的溫暖。
「喂!你到底做了什麼,讓爺這樣對你?是不是你欠了爺的銀子沒還?」他們追債時,常會跟著欠債人的屁股後面,殺他個措手不及。
「秋茗小妞兒,你去問二少爺吧。」她靈巧的水眸閃呀閃,看得秋茗肚裡又是一把火。
「有人被大風大雨嚇瘋了嗎?胡言亂語些什麼?」一道冷嗓插入兩人之間。
「二少爺。」秋茗和沐蕭竹連忙回頭。
林星河步到火堆旁,他身上華貴的紫袍此時正滴滴答答的淌著水。
秋茗連忙起身,到山洞石壁處取來疊好的白袍遞上。「爺,快換上吧。」
林星河接過來,又把手上的白袍遞給了沐蕭竹,冷言道:「換上吧。」
低頭看看濕冷的衣裳,她沒有推讓,大方收下。
「主事和大伙還好嗎?」臨去換衣前,沐蕭竹認真的問。
「都安排妥當了,等風停了,你會再見著他們的。」
「謝謝二少爺!」沐蕭竹笑了,笑得如秋雨中的桂花,既艷又潔淨。
面對謝意,林星河只是輕哼一聲。
看吧,就是這樣的態度,難怪會被人誤解。
她暗暗想著,身子躲進山洞的更深處,那裡沒有火光,能藉著黑暗換妥衣裳。
寬大的袍子,對她來說大了些,可是能換下濕冷的衣裳她已覺得開心。
重新回到火堆旁,秋茗已窩在一旁睡著了,而忙了一夜的男人則氣勢不減地坐在火堆邊看著她。
一道驚艷之色從林星河眼底流過。
望著沐蕭竹緩緩走來,平時梳著兩髻的頭髮披散著,半蓋住線條優美的小臉,雪白的袍子讓她的肌膚看起來更加白皙,他頓覺眼熱心跳,連忙別開目光。
「二少爺,讓奴婢給你把發散開吧,你的發都濕了。」她溫婉地跪在林星河身旁,輕聲說道。
他的耳朵是有記憶的,在他酒醉的那一夜,就是這道聲音令他減輕了痛苦。他本想推拒,可腦袋卻不由自主的點了點。
得到首肯,沐蕭竹移往他的背後,拔掉他發上的束帶,細緻地以手梳理他的長髮。
她近在身旁,讓他嗅到自她身上傳來的馨香,香氣環繞在他鼻端,久久不散,一股熱力直竄他的胯間。
「好了就離我遠一點。」他力持鎮定的說道,但他的腦子裡卻忍不住想著她半褪白袍,香肩半露的樣子。
「是,奴婢遵命。」剛才還好好的,為何口氣又變嚴厲了?沐蕭竹暗歎,她彎著身子退到了離林星河稍遠的地方。
只見那凌厲的目光遠遠地定在某一處,絕不與她的視線相碰。
他又在生她的氣了嗎?還是在想什麼不開心的事?她很沒轍,這樣有話不明說的主子讓她很頭痛啊。
「二少爺?」
「笨丫頭,我要是你,我會閉上嘴,早點睡。」
又是這種氣死人的口氣,哈,好有趣喲。被吼的沐蕭竹滿臉興味,眼神裡靈黠更濃。
「二少爺,奴婢有沒有告訴你,那一夜為了幫二少爺回到飄絮院,奴婢花了六枚銅錢請馬伕大哥把你扛回房裡呀?」
「沒有。」
「那能不能請爺現在把銀兩還給奴婢呢?」
林星河嘴上邪氣地一撇,自袖裡摸出一枚碎銀,丟到沐蕭竹的腳邊,「本少爺連本帶利的還給你。」
她小小的偏了偏螓首,假裝認真看了看地上半兩不到的碎銀子道:「二少爺,奴婢的錢也是很珍貴的,請二少爺一一還來,這個碎銀奴婢可不要。」
「蠢奴才,這半兩銀子能換不少個銅錢,你想要自己去帳房換出來便是。」他鄙夷的哼笑。
「奴婢就要爺現在還上六枚銅錢,要是還不上,奴婢就是你的債主了。」她乾乾淨淨的五官上染著促狹的笑。
她竟然有膽逗他?
林星河邪笑著側傾過去,逼近沐蕭竹的身畔,眼露妖異。
「二少爺還不上是嗎?那奴婢要收利息喲。」在論異的視線下,沐蕭竹很勇敢地說:「二少爺,其實奴婢也不貪心,只要你跟奴婢說說以前的船塢還有過世的老爺就可以了。」
方纔他在船塢裡好威風、好神氣,令人好感倍增,也讓人想一探過往。
「知道那些做什麼?」他神情驀地黯然。從沒有人問過他的事,一時被沐蕭竹問到,他有些吃驚又有些惆悵。
「二少爺,你一定對船塢很熟悉對不對?有些事連大少爺都不知道呢。今日要不是你出現,奴婢肯定就被吹到海的那一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