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抖著手將手上的臉盆給放到一邊,深吸了幾口氣後慢慢的將那天的事情一一說出。
「那天早上,冷先生像剛回京那幾天一樣帶著人出門了,我們也不疑有他,畢竟將軍您派的人都牢牢的跟在她身邊,誰知道她……竟然走到了皇宮午門,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時候,就拿起鼓棒敲響了午門鼓……」說到這裡,小姑娘也忍不住哽咽了。
一想起那天的情形,她都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停了。
因為午門外有嚴密的官兵守著,當午門鼓一被敲響,跟在冷清秋身邊的人就算想去拉她也都來不及了,而且只有敲響鼓的那個人才會被拉進宮,其他人則是一概不許進入。
老烈他們傳話回將軍府,她們幾個姑娘趕過去的時候,冷清秋已經被人帶進宮裡許久了,而他們沒有辦法進宮也只能在外頭等待,心中的那種擔憂、害怕是任何言詞都不能說明的。
一聽到「午門鼓」的時候,牧戰野臉上的肌肉狠狠的抽動了下,雙手緊握著拳,指甲幾乎要將掌心掐出血來。
他幾乎覺得自己似乎要在那一瞬間俘止了呼吸。
欲訴天下一大冤,皇宮門前午門鼓,若欲敲響午門鼓,先挨五十杖責先。
這是民間流傳許久的打油詩,說的就是若有天大的冤屈,可到皇宮外的午門鼓擊鼓申冤,但是前提是能挨得住五十杖。
這五十杖自然是為了避免有人胡亂喊冤所設,或是心懷不軌之徒藉此混入皇宮之中。
牧戰野身在軍中,自然明白這五十杖的威力,就是軍中的漢子,挨了五十杖也常常無法從床上起來,或者只剩下一口氣的也不是沒有,若那五十杖落在她柔弱的身軀上……他連想都不敢想。
「然後呢?」他僵硬平板的聲音繼續追問了下去。
「後來,我們等了很久,最後冷先生一個人走了出來,頭也撞破了,身上還帶著傷,我們急著要帶她去看大夫的時候她就暈在我身上,我們連忙將她送到醫館去,大夫說是疲憊過度又鬱結於心,身上還受傷過重,才會……才會好幾天高燒不退,昏迷不醒。」
第9章(2)
柳紅說到最後已經小小的啜泣出聲,這些天來她守在冷清秋的床邊,不只擔心冷清秋的身體,又擔心著在天牢裡的牧戰野,只覺得整個人像是要被壓力給壓垮了一樣。
沉默了半晌,他揮了揮手讓柳紅先下去休息,自己則是站了起來,將柳紅留下的水盆還有帕子拿到了床邊。
他掀開了她身上的薄被,又輕輕地揭開她身上的單衣,見到她背上一條條縱橫的紅色傷痕,眼眸閃過一絲痛楚之色,連忙轉過了頭,沾濕了帕子溫柔的慢慢擦拭著她的身體。
一邊擦拭,他像是自言自語的輕聲說著,「傻女人,爺回來了,因為你那蠢到極點的法子回來了,怎麼不起來看看爺啊?看看爺就是在天牢關那麼久還是一派風流的樣子?」
重新清洗了帕子再擰乾,他又將她的長髮撩至一側,眼神無比溫柔的凝望著她,「不醒嗎?怎麼不醒啊?這次不甩爺巴掌了嗎?爺這次可是佔了你大便宜啊!」
他說著,丟開了帕子,手指輕撫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然後滑到了她的頸項上。
「你知道嗎?你那天走之後,爺只想著,要是真讓爺出去了,必定要好好罰罰你這個不知好羅的女人。只是想了又想,打你怕你痛了,罵你又怕你脾氣一倔又不理爺了,怎麼罰都不對,最後只好想著,只要你別做傻事,別說打罵了,爺就是讓你踩在地上爺都認了。可是你說,爺都退讓了這麼多了,你怎麼還是去做傻事呢?」
即使沒有人回應,他遺是自顧自的繼續說著。
如果有人這時候走進來一看,就可以看到向來灑脫不羈的牧大將軍眼眶已然泛紅,一臉溫柔的對著床上的女人傻愣愣的不停說話的樣子。
「爺有沒有說過,爺這輩子十歲就開始打仗,那時候拿著大刀,那刀都只比爺矮一個頭而已,但爺還是能夠拿著那把刀,在戰場上殺了一個又一個的敵人。」他輕笑出聲,笑聲卻難聽得很,彷彿哭泣,「爺殺的人多了,從來沒有怕過什麼,人死了也就那樣子,對吧?但是,但是爺今天卻怕了。」
「你知道嗎?爺也會怕!」他握住她纖手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留下一點紅色指痕。
「爺怕你就這麼醒不來,爺真的怕了……」他垂下頭在她耳邊輕喃著,「所以你得快點醒來,不好起來的話爺就把你的書都燒了,全都燒了……」
如果冷清秋是醒著的,那麼她就會見到這男人幾乎埋頭在她臉側哽咽說話的景象,就會感覺到那點溫熱落到了她的頰邊,滑入了她的發問。
如果她能看見,她就會明白什麼叫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只可惜,昏迷中的她什麼也感覺不到,只能模模糊糊的聽見她心心唸唸的那個男人威脅人的聲音。
依舊如此霸道……卻又帶著讓她心痛的傷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牧戰野的威脅真的生效了,還是因為幾天的吃藥調養讓她好了許多,牧戰野回來的第二天下午,冷清秋終於恍恍惚惚的醒了過來。
剛清醒過來,她第一個感覺是痛,第二個感覺卻是有些冷,忍著痛側身一看,自己只穿著內裙,上半身則是只穿著肚兜,甚至連肚兜後頭的帶子都是被解開的,而或許是怕碰痛了傷口,身上只搭了一件薄被,而那條薄被隨著她的動作早已滑落到她的臀部上。
正在她神智仍一片茫然的時候,頭上傳來一個聲音,讓她不自主的抬趄頭望了過去。
「醒了?」
牧戰野站在床邊,手裡端著一個小碗,而碗裡還傳來陣陣苦藥的氣味,冷清秋愣愣的瞧了半天,終於意識到站在眼前的男人就是她昏迷前還關在天牢裡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