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裝得大度,又要不落面子,眉眼帶笑的周盈雲眼神染上一層薄薄的厲色,她以為沒人瞧見,卻不料她的一舉一動全落在有心提防的人眼裡。
紈扇輕裾到處宜,暖風搖曳細腰肢,相逢綺陌回眸處,瞥見雕欄轉角時,零亂佩環來冉冉,飄搖羅帶去遲遲,東昏未識凌波趣,枉著金蓮步步隨……
那步步金蓮花在腳底盛開,笑顏如花的周盈雲香腮敷粉,口脂輕點,柳眉細描,端得是娉婷生姿好風彩,眼尾兒輕輕一瞟,頓時是明媚好春色!
可即使她笑得溫婉,刻意裝出和善可親的樣子,仍難遮掩眼底的冷意,狀似無意地瞥了妹妹一眼,暗指她過了頭,為人輕慢,尊卑不分。
第2章(2)
輕輕的一貓暗含諸多用意,腦子不癡愚的人都明瞭其意,不想太早和她對上的周盈瑞決定退讓,屈身一行禮,打算退出涼亭,當個溫順乖巧、凡事不爭的側妃。
還不到時候,她如是告訴自己。
尚是新嫁娘的王妃尚未起歪心,也未對自己起殺心,她只能靜觀其變,預做防範,在來得及阻止時先掐斷危險的根苗。
她是死於二姐的謀害沒錯,但是重生後她有了新的開始,她還活著,未遭受毒
手,她能在事情發生前做一番佈置,將傷害減至最輕,導正二姐偏離的心性,誰都有改過向善的機會,希望二姐的天良未泯。
雖然她覺得很難,人一旦有了邪念便會走歪,一路走到頭不肯回頭,總認為自己做的才是對的。
「想去哪兒?小瑞兒,本王還等著你的香囊。」陸定淵神色自若,看也不看微笑以待的王妃。
纖纖藕臂上多了一隻深黝大手,暗自叫苦的周盈瑞沒敢用力甩開,她輕輕抽了抽手臂卻絲毫未動,她貝齒輕咬下唇,橫了笑咧白牙的王爺一眼,那個苦字暗暗地由喉間嚥下肚。
這不是存心找她麻煩嗎?槍打出頭鳥,孤木難撐橋,萬一二姐心一狠,她哪是敵手,還不是挨打的分。
「王爺還缺香囊嗎?妾身屋裡還有好幾個剛繡好的香囊,王爺不妨隨妾身回屋內取,你好些天沒歇在妾身那裡了。」不等周盈瑞開口,周盈云「賢慧」地搶先一步挽住陸定淵臂彎,眼波柔媚。
沒有剛入門的新婦願意獨守空房,成親不過月餘,夫妻間的恩愛,蜜裡調油的難分難捨,她剛嘗出個滋味,怎能讓新婚夫婿轉過身又將這份愛憐給了別人?
她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洞房花燭夜那幾日王爺的確纏膩得很,幾乎夜夜宿於她房裡,每到一入夜便極盡癡纏,一夜未歇,把她折騰得快下不了床,兩腳是虛軟的。
當初王爺和六皇子,也就是燕王在一場宮宴上識得她,兩人都對她生有好感,是王爺小使了手段氣走了燕王,這才由瑾妃娘娘出面求娶了她,不日嫁入寧王府為妃。
誰知不到半個月,王爺不曉得又和燕王因為什麼細故鬧了起來,居然約好去了城外賽馬,以懷寧寺為終點,先到者為贏,輸的人得向贏家磕三個響頭。
王爺為了贏而抄了近路先上懷寧寺,寺前的石階卻因前些日子多雨而被雨水侵蝕而崩壞,馬蹄一躍其上,整個階梯便崩開,王爺連人帶馬摔落階梯。
在昏迷了一天一夜清醒後,人有了天差地別的大轉變,不再與她耳鬢廝磨、纏綿終宵,也少了言笑,整張臉繃得死緊,好像她一夜間失了寵。
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當她的面和周盈瑞那賤婦好上了,現在還無視她的面子,堂堂的寧王妃難道不如一名庶出的騷蹄子?!他把周盈瑞當寶似的寵愛有加,反而無視她。
沒關係周盈瑞不過是任她擺佈的狗,要她往東就不敢往西,要她往西不敢往南,軟肋捏在手裡,她還能翻出什麼花樣不成?
「你那此香囊在本王看來俗氣得很,不是牡丹便是芍葯,還繡上什麼並蒂蓮,本王一個大男人帶個繡花香囊能瞧嗎?王妃是存心讓本王在眾大臣面前難看是不是?」他手臂一抽,大步一邁離了一臂遠,不復當初為求佳人時的慇勤。
陸定淵對她算是一見鍾情,第一回是在店面古樸的香料鋪子,他因她身上泌人的暖香而多留點心,只覺得這名官家千金談吐有物,落落大方,美貌與才智並容。
第二次在宮裡相見也是因為她渾身獨特的幽香而多看了一眼,雖說稍有好感卻是非她莫娶。
而六皇弟也對她上心,一旁的三皇兄酒過三巡開始起哄,周盈雲在他心中本只有一點點的好感莫名放大,黃湯下肚起了好勝心,和一向交好的六皇弟因而鬧起來,誰也不服誰的欲求美人芳心。
但是等到和六皇子鬧僵了他才後悔,兄弟倆為了女人失和有失男兒本色。
聽他冷言嘲諷,頓感委屈的周盈雲眼眶泛紅,強忍鼻酸。「竹子有節,蘭草挺直有君子之風,楊柳垂岸,入畫致勝,明月當空,吟一曲大漠風光,王爺不愛牡丹清蓮,妾身自是隨王爺的豪情壯志,繡出壯闊山川。」
在繡技上,她下了不少功夫,若真用心去描繡,繡功不下江南繡娘,她曾以一幅觀音繡像討得嫡母歡心。
陸定淵並未因她的討好而動容,飛揚劍眉為之輕擰。
「王妃若有空閒多打理私人陪嫁,別由著外頭鋪子的掌櫃藉著王府名頭欺男霸女,做香囊這等小事就別費心了,底下的人若有手藝就由她們折騰去,別累著了自己。」
他話裡暗指她是正妃,別掉了身價,王爺的隨身小物交給側妃去弄,沒必要自己做芝麻綠豆大的事。
丈夫這話放軟,給了王妃台階下,原本心裡委屈的周盈雲郁氣稍消,揚眉一笑又想親近他。
「王爺此言說得極是,妾身正悶得慌,想找點事做做,不過妾身對鋪子上的生意是一竅不通,就怕插手太多反而讓掌櫃不好做,不如王爺教教妾身,讓妾身學著管府裡的小雜事。」她想趁機掌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