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王妃手上居然無權,說出去都要笑掉人家大牙。
陸定淵剛開府時,府中人手嚴重不足,便由最早跟在他身邊的通房丫頭管著府裡人事,有謹妃當靠山,苗賽兒即便在下人面前囂張,可也是知禮的,大小事仍會請示。
新王妃入府的第三日,苗賽兒便到周盈雲跟前主動要交權,可是不想被人戳著脊樑骨指稱奪權的周盈雲假意推諉,擺出賢良主母姿態,笑著說她信得過原來的主事,並未收權。
實際上她是以進為退,做做樣子好博得王府下人的愛戴,她以為她終究是王府的主子,推個兩三回,府中大權還是會回到她手上,一個身份低微的通房能壓過王妃嗎?!
殊不知苗賽兒是個一根筋的,腦子不懂得轉彎,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雖然性子烈了些卻是個奴性堅強的,主子怎麼說她就怎麼做,一回身照常管著府裡的下人,沒讓王妃沾手。
悔得腸子都青了的周盈雲不好追回前言,眼睜睜看著到手的大權又從手裡飛走了,她又氣又惱卻又拿苗賽兒沒轍,只好明裡暗裡尋著機會向丈夫吹吹枕頭風,得點好處。
「賽兒管得不錯,就別去添亂,你是寧王王妃,就和各府內宅夫人多走動走動,只要不鬧出亂子,本王都會睜一眼、閉一眼由著王妃。」見她又想開口,寧王側過身看向正想開溜的小人兒。「小瑞兒,本王記得你的藥還沒喝。」
苦著一張臉的周盈瑞收回邁出的蓮足,訕訕地做出溫順怯弱的神情,她還偷瞄了面色和悅的王妃一眼。
「王爺,婢妾的病好了,不用吃藥,你看婢妾的臉色多紅潤。」
在手段陰毒的周盈雲面前,尚未在王府裡站穩腳步的周盈瑞還不敢輕易得罪她,她得先累積實力和人脈,有了相抗衡的力量,否則反被算計了,她的重生就毫無意義了。
周盈瑞仍對人示弱,等待對己有利的時刻,一時的隱忍不算什麼,若能在錯誤鑄成前扭轉回來,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她也不會抱憾而終。
終歸是一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周字,二姐若是不好了,同宗所出的她又能得到什麼好處,不過一同受罪罷了。
擁有一張稚氣的娃娃臉是周盈瑞重生後的優勢,她怎麼看都是個單純少女,清靈有餘、美艷不足,誰也料不到她十五及笄的軀體內是活過一世,經歷過後院婦人生活洗禮的十八歲靈魂,心態上有一定的成熟。
可是她是故作乖巧這件事,仍是逃不過陸定淵銳利的雙瞳,他一眼就看出她是裝的,企圖置身事外,暗含笑意的陣光閃了閃,他偏要一把將她扯進風暴之中。
「幾時在本王跟前縮手縮腳的,前兒個還指著本王鼻頭說話,這會兒倒是服服順順的,既然是本王一併娶進門的側妃,是上了玉碟,本王許你可不自稱婢妾,與王妃的稱謂相同。」
見她倏地露出「你在害我」的驚慌神色,他暗笑在心。
「什……什麼?!」他……他是在逼她去爭?
「王爺,禮不可亂,妾身是正妃,妹妹為側,豈可上下不分,無視尊卑。」周盈雲柔聲輕勸,一派賢良模樣。
若正不正、側不側的攪和不清,那她這王妃的位置在哪裡,豈不是成了笑柄,側妃再受寵也是個妾,哪能越過正妻,更遑論與她平起平坐,凌駕並驅。
沒錯呀!禮不可亂,王爺你千萬別陷害我。「王爺,婢妾不敢僭越,王妃姐姐是婢妾心目中的婦德典範。」
「本王決定的事由不得你們婦道人家置喙。」他臉一沉,讓原本嚴峻的長相更為駭人。
陸定淵身上有一股在沙場上打滾過的煞氣,不笑時殺氣十足,令人不寒而慄,不自覺地想臣服。
他與號稱將軍王的燕王陸定禧同是戰場上的猛將,自幼友愛,在眾皇子當中兩兄弟的感情最好,幾乎是那背對背應對外敵,可以把命交給對方,彼此信任刀劍向敵。
可是為了周盈雲,兩個拉不下臉的皇子至今值持著,誰也踏不出第一步說和,雖然不到交惡的地步,但已許久不交談了,也刻意避開碰面。
他們需要一個不傷顏面的轉捩點,能把話說開重修舊好,但如今宮內朝廷黨派之爭漸浮上檯面,身有沉痾的太子漸落下風,各方勢力蠢蠢欲動,看準風向壓寶,扶持各自屬意的皇子。
朝廷上暗潮洶湧,皇子們也不安分的等候時機,戰爭一觸即發,寧王、燕王手握的兵力正是他們想拉攏的,能為己所用是助力,不能為己所用便滅之,奪嫡的路上難容阻礙。
「王爺!」根本是不成體統,恣意妄為!惱意掃過面上的周盈雲心中有怨。
「王爺……」你這是在幫我還是想我死得快,我已經不做出頭鳥,你還推我上風尖浪口刀,真要逼死我不成?小女兒嬌態微現的周盈瑞委屈一睇,暗暗埋怨王爺不厚道。
兩個女人,兩種面貌,同父異母的姐妹,在性情上截然不同,一個精於算計,老想著讓自己攀上高位,榮華富貴集於一身仍不知足,妄想爬得更高。一個不忮不求,心境平和,若不攸關性命絕不去爭,安逸過活是她小小的奢望,反求諸己不傷人。
兩名女子的神情落在陸定淵眼裡,既喜且憂,喜的是他沒看走眼,表面懦弱無能,只能一味聽從嫡姐吩咐做事的小瑞兒也有剛強的一面,以前沒察覺,是她隱藏得深,未被挖掘出來。
憂的是小瑞兒目前的處境還是太弱了,手邊沒人便落了下風,比起王妃有娘家嫡母為靠山,她背後的夏姨娘反而成為她不得不低頭的軟肋,未較勁先輸了一截。該怎麼讓她紮穩根基呢?他思忖著。
「本王說了算,再有異議,各罰抄經一百遍。」
一說到抄經,周盈雲暗暗微皺眉,她纖纖十指為此受了不少活罪。「小瑞兒,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