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世齡微微抬頭,黑暗中只見一個女子全身黑衣,距離他幾步之遙,雖然那女子低著頭,但是她的身形卻是他絕不會錯看錯認的!
他猛地站起身,臉上的笑容像是僵化成了石頭一樣,兩三步距離,卻走得很是艱難。
突然地,方千顏撲通跪在地上,抽泣著說道:「求王爺饒命,不要把奴婢交給太子……奴婢不想死……」
方千顏突如其來的反常表現讓唐世齡愣住,她臉上那兩道觸目驚心的疤痕也刺疼了他的眼、刺痛了他的心,但他向來和方千顏心有靈犀,對彼此的一舉一動都心領神會,所以縱然沒有事先串通,他也努力壓抑住內心的狂喜,反身瞪著勤王,問道:「王爺這是何意?」
勤王笑道:「她說她從京中逃出之後就來投奔微臣,但是微臣想,她到底還是太子殿下的人,應該由殿下發落才是。」
方千顏頹然坐在地上,一手捂著臉上的傷疤,似是絕望地喊著,「王爺,您答應過雲晞小王爺的……」
唐世齡怒問:「怎麼?王爺您難道還和唐雲晞暗中聯繫?」
勤王笑著擺手,「太子莫怒,若本王真的和那位小王爺有勾結,又豈會將這個女人交到你面前?唐川垂死掙扎,企圖拉攏我陷害殿下,亦陷我於不義,微臣豈能上他的當?所以將這個殿下身邊的叛徒交出,讓殿下自己處置。」
唐世齡盯著方千顏,聲音冷冷如鐵,「你說,你都告訴唐雲晞什麼了?」
「奴婢……奴婢把虎符交給小王爺了……」
唐世齡邁上一步,高高舉起手,重重揮下,一掌打在她的臉上,「賤婢!枉本太子曾經那麼重用信任你!」他抽出腰間佩劍,提起方千顏的領口,大有刺死她之意似的。
勤王這時才起身阻攔,「殿下且慢,這個人是咱們和唐川父子聯絡的最好環扣,暫時還不宜殺之。唐雲晞手中握有虎符,就猶如握著歉十萬兵馬,得要想辦法把虎符要過來。」
「唐雲晞在哪兒?」唐世齡恨聲道,「本太子去找他,我就不信,他父王都不行了,他有膽子敢造反!」
勤王猶豫著,「他是住在外面的瀟湘居,等微臣是否同意和他聯手的消息,但是……」
「好!那本太子就讓他家這一脈在瀟湘居斷了根!」唐世齡說得甚是狠辣,然後盯著方千顏,逼問:「你還告訴他什麼了?」
「還有……還有小世子當年的真正死因……」方千顏怯怯地看著勤王,不敢再說。
唐世齡一怔,勤王立刻安撫道:「她和唐雲晞捏造的謊話微臣當然不會信,子翼之死必然是唐川所為。」
唐世齡此時心中都明白了,方千顏一定是知道他到了勤王府,而唐雲晞也找到了她,所以兩個人聯手欺騙勤王,希望能幫自己一把。
他不知道虎符原本在方千顏手裡,但聽聞現在虎符在唐雲晞手中,他反而安心很多,平心而論,他知道唐雲晞的人品,虎符在他手中必然不會惹出大事來。
至於唐子翼之死,雖不知道他們為何要告訴勤王真相,但顯然原本是誘勤王上當之計,可勤王現在和盤托出,又將自己推得一乾二淨,看來是打定了一石二鳥之計,既要奪走虎符,又要挑動他和唐雲晞的不和。
此時他冷冷一笑,「一個是逆臣之子,一個是本太子看走眼的賤婢,他們的話,王爺當然不必信。那唐雲晞幾次從本太子手上逃脫,明日,就讓本太子來了斷和他們父子的恩恩怨怨好了。至於方千顏……」他凝視著方千顏,一字一頓,「你給本太子好好的活著,本太子不讓你死,你就休想以死亡來逃避你該面對的一切!」
方千顏當然聽得出他話中深意,霎時眼眶一熱,低頭時眼淚滾落腮邊,跪在唐世齡腳邊,她輕聲道:「奴婢……再也不敢逃了。」
再不逃了,無論是因為愛他而怕自己的身份連累了他日後的英明,還是怕自己的死亡被他目睹而傷心一世,她都不再逃了。她只希望能在生命結束的最後一刻,還能看到他。
她伸出手,輕輕幫唐世齡擦了擦鞋子上的灰塵,似是許多年來他們常玩的那個遊戲一樣,每一下都代表著一個筆劃,而這些筆劃都通過彼此肌膚的觸感將心意傳進他的心裡,那只是很簡單的一個字——情。
此情莫待成追憶,最怕當時已惘然……
第11章(1)
清晨,瀟湘居的夥計剛剛把門板卸下,就見一名年輕俊秀的公子鐵青著臉出現在門前,對方那冰冷得彷彿冰刀霜劍一般的眼睛讓夥計不禁打了個寒顫。
「唐雲晞呢?」
「什麼、什麼唐雲晞?」
「要我一間一間去找嗎?」唐世齡反手亮出一把森寒的匕首,抵在夥計的脖子上,「快說,否則我就讓你的腦袋搬家。」
夥計嚇得腿都軟了,顫聲道:「哎呀,公子,你別生氣,讓小的先想想,姓唐的公子?是有一位,就住在樓上左邊數來第一間……」
那位公子丟下夥計,疾步奔上樓去。
那扇緊閉的客房房門,被他一腳踢開,剛剛起床的唐雲晞已經聽到樓下動靜,此時與對方相對而立,唐雲晞還是一襲散袍,髮髻披散,看到唐世齡氣勢洶洶地衝進來,不禁一怔,剛要開口,唐世齡即使了個眼色,將房門一關。
他小聲說:「這四周應該有王府的密探,你我說話必須小心。」然後他大聲說道:「唐雲晞,你真是欺人太甚!」
唐雲晞心領神會,也提高聲音,「殿下,您這是黔驢技窮了嗎?手持利刃,清晨闖入客棧,難道要殺草民?」
唐世齡邁上一步,將一張紙塞到他手中,然後說:「你和方千顏背後搞鬼,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個賤婢從我這裡跑掉,去投奔你們父子,你們父子兩人是覺得這十幾年裡害我害得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