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你?告訴你說李斯特在家裡勾引我?你瘋了嗎?你那時候還在熱戀期,怎麼可能會相信我的話。」
「我信啊!我一直都相信你!」
「哦,所以是我的錯嘍?」蘇麗珣指著自己的胸口。
「我不是這個意思……」孫蓓蓓煩躁地以手爬過前額的頭髮,「天啊,我到底要怎麼說你才會聽,我答應過你爸媽,要在紐約好好照顧你的,但是你現在卻……」
「蓓蓓,我成年了,OK?你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褓母,也不要每天都表現得像是我老母一樣,行嗎?」
只有老母才會天天挑剔女兒的男友。
說完話,蘇麗珣臭著一張臉回房了,整夜沒再出來過。
而孫蓓蓓很後悔,但後悔的不是打開天窗說亮話這件事,而是三年前造成這景況的決定。
「你要去紐約念大學?」
她倆讀的都是公立高中,升學率名列前茅的那種學校,蘇麗珣的成績向來普普通通,但是孫蓓蓓不一樣,她有經濟壓力,必須依賴獎學金來生存,所以她一直都很拚命。
「對啊,我爸叫我去的。」
放寒假前一天放學,蘇麗珣約了她去吃火鍋,照慣例通常都是蘇麗珣買單,否則以她一小時九十元的打工錢來看,她死也捨不得吃涮涮鍋。
「為什麼突然叫你去紐約讀大學?」
蘇麗珣聳聳肩,把肉片丟到沸騰的火鍋裡,「大概覺得出國唸書就像是去鍍金吧,我也沒多問。」
「所以你真的要去?」
「不然能怎麼辦?我說不去的話,他一定又會疲勞轟炸我。」
這倒是。孫蓓蓓笑了一笑,舉筷夾了鍋裡的白菜,腦袋裡想的卻是電影裡的紐約市。她其實還滿羨慕的,「出國留學」這四個字不是她這種窮學生能夠高攀,但她更難過的是她即將少了一個摯友……
「你要一起去嗎?」
突然,蘇麗珣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啊?」她回神,一臉錯愕,「你說去紐約念大學?怎麼可能,我哪來那麼多錢啊……」
「拚全額獎學金啊。」蘇麗珣說得理所當然,「反正你最會的就是讀書,不是嗎?可以去試試看吧?」
那一句話,像是從烏雲縫間灑下來的一道曙光。
孫蓓蓓真的去拚拿全額獎學金的名額,而且也被她拚到了。
出發前,蘇麗珣的父親本來想出資讓她們兩個租一間還不錯的公寓,但她看到租金之後,嚇到差點心臟病。
雖然明知道那是蘇父租給女兒住的,她只是「順便」住進去而已,但那感覺還是很奇怪,就像是寄人籬下還要求住豪宅的意思一樣;蘇麗珣也幫腔,說了一堆什麼「住太好會讓人懶散」、「大學生太享受會沒有上進心」等等之類莫名其妙的理由,想讓蘇父改變主意。
最後,她們租了這間位在曼哈頓下城區、屋齡超過四十年的老公寓;隔間是兩房一廳兩衛加廚房,租金仍是不太便宜,但比起先前那間小豪宅,至少便宜了一半以上—這,就是孫蓓蓓後悔的地方。
如果當初順著蘇父的意思、住到比較高級的地段,蘇麗珣就不會有機會認識住在樓下那個癟三。
麥可.豪登的外表完全符合帥到掉渣這四個字的水準,蘇麗珣很快就被他給征服了,但是孫蓓蓓知道,這個男人的骨子裡根本爛到長蛆。
她常常在西區目睹麥可.豪登躲在車上與人交易。她懷疑他在販毒或是買毒;她也勸過蘇麗珣,說她值得更好的男人,但蘇麗珣愛慘了那個金髮帥哥,怎麼勸也勸不動。
每當她提起這件事,最常出現的結果就是雙方不愉快收場。
當然啦,她和蘇麗珣不會真的鬧翻,通常隔天就會像沒事般一樣地重修舊好、聊天、逛街、開玩笑。
只不過對孫蓓蓓來說,麥可.豪登這個男人就像是顆不定時炸彈,蘇麗珣與他交往的每一天都像在玩俄羅斯輪盤一樣—可能逃過一劫,也可能就這麼Bye了。
果然,人不會永遠幸運。
二月天,春節假期的前一周。當然,中國春節不干老美的事,於是她倆必須向學校請假,才能飛回台灣陪蘇家兩老過年。
出發前一晚,她倆已經收拾好了行李,正準備早早上床睡覺,搭乘隔天上午八點半的航班。
然後,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孫蓓蓓還記得,當時她剛刷完牙,蘇麗珣還在看電視,她說了一句「早點睡,明天還要早起」之後,大門突然被人踹開。
她倆嚇得驚聲尖叫,四個彪形大漢闖了進來,完全無視一旁的自己,就直接把蘇麗珣扛了起來帶走。
離去前,對方惡狠狠地嗆了一句,「敢報警的話,這女人就等著被分屍丟進絞肉機裡。」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蘇麗珣被擄走,整個人嚇得癱軟在沙發旁,兩眼茫然,半晌回不了神。
剛才那是惡夢嗎?麗珣被綁走了?麗珣真的被綁走了嗎?
天哪,這不是惡夢。
孫蓓蓓終於面對了現實,那不是夢,麗珣被一票看起來像是黑幫的惡煞給帶走了。她本想拿起電話報案,卻又害怕報了案之後,對方真的會把蘇麗珣給殺了分屍。
於是她開始在房裡踱步,然後死瞪著那支電話。
直到麥可.豪登的臉孔浮出她的腦海。
「他媽的,一定是那渾蛋惹出了什麼麻煩!」
理出了頭緒,孫蓓蓓抓了鑰匙就往樓下去找人算帳。
但,樓下更慘。
麥可.豪登的公寓大門開敞著,他趴在地上,被人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早已經奄奄一息。
孫蓓蓓替他叫了救護車。
好不容易在急診室等到他清醒,他卻一副不怎麼擔心蘇麗珣的樣子,反倒是很害怕那些人又找來揍他,直嚷著他要出院、他必須避避風頭。
孫蓓蓓真的覺得很不可思議。
當她說「麗珣被幾個看起來像黑幫的人帶走了」的時候,得到的回應居然是—
「我的天、我的天哪,如果找不回那批貨的話,我就死定了,他們一定會殺了我……我該怎麼辦?不行,我一定要躲起來,我一定要離開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