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她凝望著他,撫著他的臉,啞聲說:「沒有為什麼。」
他看著她,然後在她的注視下,抬起手,摘下了右眼的隱形眼鏡,然後是左眼的。
那只是薄薄的兩片透明弧形的軟膠,沒有丁點顏色,不應該改變什麼。
可是,那確實改變了什麼。
她能看見,他又變得有些緊張,當她後退時,他會忍不住瞇起眼,擱在她腰上的大手,也會不自覺收緊。
沒戴眼鏡,他看不清楚,她知道,那很沒安全感,但這男人還是為了她,把隱形眼鏡拆下來了。
情不自禁的,她親吻他,又親吻他,直到兩人都燃燒了起來。
她喜歡這男人,喜歡他強壯的身體,喜歡他聰明的腦袋,喜歡他愛撫她的方式,喜歡他如此需要她,喜歡他難以自制的總想和她在一起。
「我喜歡你的眼睛……」
她貼著他的薄唇抖顫喘息著,看著他幽黑迷人的眼,告訴他。
他緊擁著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她能感覺他長長的睫毛刷過她,感覺他強壯的身體,貼著她緊繃、抽搐、顫慄,然後在gao\\chao來臨時,深深、深深的親吻著她。
第二天,她下樓時,發現他在實驗室裡,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為他增添了些許書卷氣。
看見她,他有些緊張,但她只是微微一笑,告訴他。「眼鏡很好看。」
他微微揚起嘴角,又露出那好長好長的笑窩,那有些靦腆的笑容,害她心跳又漏了一拍,費了好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上前將他撲倒的衝動,轉身繼續去做她該做的事。
男人和女人之間不可能有純友誼,她不是博士的朋友,也不是他的情人,但她確實關心他。
有點太過關心了。
梅雨季過去了,盛夏降臨。
屋外蟬鳴像交響樂似的叫個不停,而他整個月都待在地下室的實驗室裡,搞那只虛擬的機器眼。
她每次下去看,那虛擬的眼睛都會多出一些新的東西,然後有一天,她看見那隻眼睛拖著一個長長的尾巴。
「它為什麼長了尾巴?」她好奇的問:「那是什麼?」
他盯著電腦螢幕,頭也沒抬的說:「視神經。」
除了這三個字,他什麼也沒再解釋,她知道這只是他反射性的回答,這男人並沒有真的將她的話聽進耳裡。
這陣子,他都是這樣,說的話簡短直接,有時甚至不會回答她。
他花了大量的時間在弄這只機器眼,幾乎廢寢忘食,偶爾她會聽見他喃喃自語一些她聽不懂的火星文,或者和阿震、肯恩用那種火星文溝通。
不知為何,隨著時間的過去,他越來越陰沉、憂鬱。
然後有一天,他在夜裡來找她,卻沒有在事後離開,沒回去他的房間。
第二天晚上,他又來,依然沒走,和她一起睡到了爭上。
第三天,她告訴自己應該要拉出應有的距離,不要過線,她已經太過在意這個男人,她考慮著是否要禮貌的提醒他,應該要回他房裡去睡。
但當她撐起自己,看著他疲憊的臉,看見他眼底下的黑眼圈,抬起的手,卻只悄悄落到了他臉上,輕撫過那冒出胡碴的下巴,還有其中的凹陷。
第8章(2)
他睡不好。
這陣子,這男人都睡不好,而她知道是為什麼。
他的手,是在這個月斷的。
他被舊日的惡夢侵擾,所以睡不好,過去一個月,她看遍了過去幾年所有他的實驗報告,很快她就發現,這些年,每到這個月,他都沒有睡覺,幾乎沒有睡覺,一直卯起來在工作,他傳給阿震的資料,一天二十四小時,各種時間都有。
她也發現,從上個星期開始,他就加強了他運動的強度,他跑更長的距離,舉更重的槓片,將次數和重量不斷增加。
有時,她在半夜還會看見他回房之後,又重新回到樓下運動,把他自己累得半死。
前天,就是因為他把自己弄得太累,又睡不著,才會來找她,然後在事後癱在床上徹底睡死,一覺到天亮。
昨天,也是如此。
今日亦然。
她應該要推醒他,要他回他房裡睡覺,可半晌過去,她只躺了下來,窩回他身邊,伸手輕撫著他的心口,感覺他的心跳。
只是因為他需要休息。
合上眼,她告訴自己,卻知道這理由很爛。
爛透了……
她想著,卻不自覺偎得他更近,聽著他的心跳,感覺他的溫暖,然後歎著氣睡去。
啪——
他的頭皮抽緊。
啪——
他屏住了呼吸。
啪——
滴水的聲音,讓他醒了過來,他不喜歡那迴盪一室的聲響。
那聲音讓他不安,教他神經莫名緊繃,讓他想抓起板手將那該死的水龍頭一把敲掉,他將雙手緊握成拳,卻感覺到懷裡有個溫熱的物體。
他睜開眼,看見了她。
胸中的焦躁,莫名平息了下來。
他小心的爬起來,下了床,走到浴室裡,將那沒關好的水龍頭,轉緊。
夜已深。
半圓的月,悄悄爬上了窗。
他回到床邊,看著那個蜷縮在床上安睡的女人,然後重新上了床,小心翼翼的將她重新輕擁在懷中。
他沒想到她會待到這個月,他還以為紅眼的情況很快就會解決,但三個月過去了,屠震說他們遇到的狀況需要更多的時間。
他不該讓她繼續留在這裡,他知道,他應該要叫她離開。
每年的這個月,他的狀況都會變得很不穩定。
噩夢會來,來找他。
他應該要屠震找人來替她,至少在這個月。
但一天過去,兩天過去,然後變成一個星期,兩個星期,他每天都和屠震視訊,卻每每無法開口提起這件事。
他忍不住告訴自己,他的情況還好,他比去年好很多。
他還好,還算正常,雖然睡得少了點,但他依然能控制自己,他甚至在她身邊睡著了。
不是一次兩次,是第三次了。
他沒想到會這樣。
眼前的女人,棲息在他懷中,小小的,暖暖的,曲線柔軟的背溫潤光滑,她背上因激情而起的粉紅退去,只留下宛如牛奶般的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