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緊?」他徐步走向她,看得出他傷得不輕,行動無法自如。
染梅趕忙上前攙著他,「四爺,我不要緊,你呢?」她垂眼望去,只見那布巾還滲著血。
「不要緊。」他笑了笑,對身上的傷似乎不怎麼在意。「對了,染梅,這位是玉銘姑娘,得要感謝她在破浪江畔將咱們救起。」
「多謝玉銘姑娘。」染梅聞言,朝她躬了躬身。
「不用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玉銘有幾分邊境兒女的爽朗姿態,擺了擺手,隨即將手中的藥瓶遞給染梅。「既然你已經醒了,那麼你家相公的傷就交由你處理。」
「嗄?」相公?
「染梅,到房裡去,你幫我上藥。」慕君澤笑摟著她,其實也是借力攙著自己。
兩人相伴,步履蹣跚,玉銘從後頭望去,不禁笑道:「兩位看起來還真像是對老夫妻呢。」
一打開布巾,染梅就被他背上的傷給嚇得說不出話。
「四爺……」天,那背上的皮幾乎都被刮起,有的地方裂開深深的大口子,還不住地淌著血。
「沒事,玉銘說這瓶藥專治創傷,抹個幾日肯定生肌長肉,不打緊的。」他頭也沒回地道。
染梅怔怔地望著那傷口,餘光瞥見他連肩頭都是大片的淤血,教她不禁眼淚盈眶,得要咬緊唇才能不讓自己哭出聲。
「玉銘說,這裡是山霞村,距離朝闕城約莫有五十里路,這裡三面環山,北邊開口則是破浪江,想要進朝闕城就得先渡江,所以說這裡夠隱密,就算他們要找人,也不是件易事。」他刻意說著第一手的消息轉移她的注意力。他的傷剛剛玉銘帶來的大夫說過,不難猜想染梅見到後會有多內疚。
如果可以,他想要的是心疼。
「如果知道會害四爺受這麼重的傷,我寧可跟他們走。」她再啟口時,話裡有濃濃鼻音。
慕君澤聞言,微揚起眉,揣度她是否有意表白身份。「我寧可受更重的傷,換得你的自由。」這話他說得再由衷不過。
「四爺早知道我是誰?」她噙著淚,徐緩地替他灑上藥粉,就怕他受不住那痛楚。
「不,至少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如果要猜的話,元貞這名字聽起來還不錯。」他咬著牙發出嘶嘶聲,只覺得那藥一抹上,像是有什麼在噬咬他的肉,痛進骨子裡。
「四爺怎會……」
慕君澤回頭抹去她滑落的淚。「我聽敦親王提過大鄒近三個月來,一再侵犯齊月西北邊境,說是要追討神官之女,因為我對大鄒的家徽文化頗有興趣,所以當我瞧見你胸口上的刺青,又問了熟識的大鄒人大鄒風俗後,就大略知道你是那神官之女,至於你的名字……別哭了,我不喜歡見你掉淚。」
「我……」她吸了吸氣。「四爺話還沒說完呢。」
「這個嘛,梅具四德,初生為元,開花如亨,結子為利,成熟為貞。」他低笑道。「你取名染梅,染字必定是借了墨染之字,而梅想必包含你的原名之意。」
染梅怔怔地看著他半晌。「我原以為四爺是明知我的身份才待我好……」
「身份對我而言重要嗎?」
她搖了搖頭。「四爺不是那種人。」
「那麼,在你眼中的四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四爺是個愛逗弄我,戲耍我……」瞧他一副不以為然地揚起眉,她不禁笑得眨落淚水。「可是,卻又疼我憐我的君子,就如我當初說過,在我心中的墨染是個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文人墨客,渾身書卷味,舉止斯文多禮,光是那出眾氣質,就能將他襯托得非凡超群,風流不羈。」
瞧,她的感覺無誤,對不。四爺確實是這樣的人,只是比她想像中俊美太多。
慕君澤垂斂長睫,長指滑過她淚濕的面頰。「你說的君子,可是在意外瞧見你肚兜邊緣刺青時,沒提醒你的好色之徒?」
「可是如果四爺真是個好色之徒,豈會在那當頭放過我?」是了,若真是有心得到她,四爺多得是機會,然而他卻未嘗強逼她。
四爺的心思藏得極深,如果沒有相處,根本無從理解他的為人,可她跟在他身邊一段時日,尤其是此刻,她深信他說的每句承諾。
沒有任何利益,無關任何交易,如果他不愛她,如果他不是真心想迎她為妻,他沒必要為了她涉險,甚至受了重傷。
「就連你的衣衫也是我換的。」他輕扯著她身上的中衣。
為了不讓玉銘瞧見她的刺青,所以他謊稱兩人是夫妻。
說到底,他的疑心依舊,唯有對她才稍稍收斂。
「我知道,就連茶會那晚,我的衣裳也是四爺換的。」因為太羞於啟齒,再加上之後兩人被擄,所以她一直沒提及此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啞聲探問。
「四爺要負責我的清白。」她又哭又笑地宣告。
「這有什麼問題。」他抬眼笑道,朝自己的頰邊比了比。
染梅不解地皺眉。
「你在馬車上都敢吻我了,如今不過要你親個頰,有這般為難?」他把臉湊了過去。
染梅滿臉通紅,瞧他閉眼等著,她猶豫了下,探身向前才剛親著他的頰,突地——
「對了,七郎……你們在做什麼?」玉銘不解地看著慕君澤趴在床板上,而染梅快速退到櫃子邊。
「……抹藥。」慕君澤嘴角抽顫著。
進來得真不是時候,早知道就把門關上!被染梅推上這一把,看來十天八日內他都別想離開山霞村了!
山霞村,位處揮雲山谷,清晨山嵐縹緲,如夢似幻。這裡只數十戶人家,幾乎所有人都仰賴破浪江維生,不管是男女老少都有著抓魚的好本事,而抓到的魚就趁鮮渡江前往朝闕城中賣個好價錢。
所以,一早村裡的人家幾乎都會潛進江底捕魚,但是到了正午,時值盛暑,村民總是習慣在江裡戲水消暑。
靜養多日,慕君澤已能自由行走,就連背部的傷也慢慢收口結痂,但為了讓傷勢好轉得更快,他是能不沾水就不沾水,倚著江畔的奇石怪巖,遮陽之際順便旁觀男男女女戲水嬉鬧,而染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