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畫仙房裡的嬌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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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她抬眼望去,藉著淡柔月光,鵝黃色的花串在樹葉間隨風輕擺,她凝睇半晌,緩緩地勾出笑。

  這黃金雨在安慰她呢。

  彷彿從那搖曳的花串間得到力量,教她不由低吟出聲,「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可我說,自在飛花並非夢,無邊絲雨無須愁……是啊,我走得過,我可以的。」

  一個躲在暗處的人直睇著她半晌,才垂眼看著手中的錦囊。錦囊裡頭唯有幾片曬乾的黃金雨花瓣,他認得出那是她謹慎包在手絹裡的殘花,即使已凋零,卻鎖住了最美的顏色。

  臨春說,她不取分毫,他當她作戲;又臨春將這錦囊交給他,錦囊裡的殘花讓他驚艷儘管凋零也可以如此美麗。

  是愛花之人,才會花上心思鎖住這色彩,是飽讀詩書之人,才吟誦得出方纔的詞,又得要有幾分聰慧和經歷才能有新的註解。

  他太多疑了嗎?是他對人都太過防備了嗎?

  所以,她的道歉是出自真心,而非任何討好的手段?

  忖著,眼見她又從地上撿拾著殘花,還未細想,他便已出聲——

  「誰家的丫鬟半夜不睡,蹲在那兒撿什麼?」

  染梅聞言,驚詫抬眼,就見他從暗處走來。

  「四爺……」她低喚著,拾起的殘花掉落一地。

  「半夜三更的,你在做什麼?」他揚笑問。

  「不是四爺要奴婢走的嗎?」她艱澀啟口,雙手在身前不安絞扭著。

  「有嗎?」

  染梅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卻見他轉身就走。

  「我累了,正要睡,所以需要一個替我蓋被子的丫鬟。」

  她直盯著他的背影沒動,而他走了幾步,察覺她沒跟上,不禁咂著嘴。「不夠機伶的丫頭,聽不出我已經原諒你了嗎?」

  染梅這才恍然大悟。「所以四爺不要奴婢走了嗎?」

  「再看看。」他語帶保留。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奴婢犯了錯就該領罰,四爺要是願意留下奴婢,就得說清楚。」

  「所以要你蓋被子了,不是嗎?」他啐了聲。

  這丫頭到底是出身何方,怎會被教養得像個老古板,比夫子還像夫子。

  「蓋被子是罰?」天底下有這種罰法的嗎?

  「就看你怎麼蓋。」他故意說得曖昧。

  染梅直睇著他,想了下。「奴婢明白了。」

  又明白了?慕君澤搖頭失笑。

  她運氣不錯才能遇上他,要是遇到其他會色心大起的主子,恐怕她早已難逃魔掌,能遇上他,真是她的造化。

  姑且不論她到底是在哪見過墨染之作,就讓她暫時留下吧。

  一回房,慕君澤理所當然讓她為自己寬衣,一躺上床,就中規中矩地等著她蓋被子,然,等了好一會,卻等不到她動手。

  「怎麼了,又以為我要做什麼了?」他沒好氣地抬眼,卻見她錯愕地盯著床的內牆,他沒回頭也知道她瞧見什麼。

  「墨染畫作……」染梅難以置信地喃道。

  慕君澤微揚眉。這畫並沒落款,光憑畫風她便認得出是出自墨染之手?

  教他難以否認的是,她這驚喜神情明顯是真,彷彿對這畫作無比喜愛,可是古怪的地方也在此。

  墨染早在十年前就封筆不畫山水畫,推算回去,那時她也不過七八歲,豈有機會瞧見墨染的畫?況且她像是一眼就能認出墨染的筆法風格,這實在是萬分弔詭。

  可偏偏她的反應如此真摯,激動無法掩飾,好像不只對畫,甚至是對畫者都相當傾心呢。

  正忖著,便見她像是著了魔般地爬上了床。

  慕君澤錯愕地看著她像被什麼牽引,跨過了橫躺在床的他,跪在內牆前頭,小手輕撫上那畫作,那隻手顫得厲害,像是不敢造次,可又想親近大作。

  他看著她的背影,覺得她在他內心的形象變化多端。剛剛還像個老古板,謹守禮教,如今光是一幅畫就能教她在半夜爬上男人的床,根本就是自毀清白。

  嗯……毀的是誰的清白呢,他要不要跟她討個公道?

  第3章(1)

  「染梅,你爬上床,是想要勾引我?」他戲謔的問,伸手抓著她的髮辮。

  染梅充耳不聞,逕自說:「四爺,這畫是畫在牆上的……」她原以為是將畫作掛在牆上,如今才發現是以整面牆為畫紙……這真是一大創舉!

  她難掩激動神情,小手卻不敢貼在牆上太久,就怕手溫會讓顏料掉色,可是卻又極為心醉於此幅黃金雨落的畫。

  這幅畫和她見過的「滿城飛花」相似極了,看起來像是它未完成的另一半畫作,而且這裡頭還有個人……是代墨染把自個兒也畫進去?

  他也和她一樣,如此喜愛黃金雨?

  是了,肯定是如此,要不怎會有兩幅畫以黃金雨落當背景。

  敢情是雞同鴨講?慕君澤微揚起眉,乾脆坐到她身旁,只見她雙眼發亮,眨也不眨地瞧著畫,彷彿已走進畫的世界,眼裡再無其他。

  那神情,像個畫癡。

  彷彿瞧見了魂牽夢縈的畫作,讓她忘了身在何處。

  這神情挑動著他。

  如果就連神情都可以作假得如此真,那麼他被騙一回,似乎也無所謂。

  正忖著,就見她突地側眼睨著他,遮掩不住笑意地問:「難道四爺和墨染大師是好友還是至交?」

  慕君澤唇角緩緩凝起壞心眼的笑。「不過就是一幅隨手揮灑的畫,就讓你把他給捧上天了。」

  「胡說,這畫分明就是精緻極了。」

  「你瞧,」他指著畫作上方模糊的一片鵝黃色。「咱們依畫技而論,這裡稍顯粗糙,他大可以輕點出花串,形成前後交錯的陰影,可是他卻大片著色,豈不是太敷衍?」

  「不對。」染梅搖頭失笑。

  「你在笑什麼?」

  「虧四爺也懂畫,難道四爺看不出這意喻嗎?」

  慕君澤微瞇起眼。「願聞其詳。」

  「墨染的畫作大部分都是以春夏兩季為背景,當然有的時候是畫師本身的喜好,但是依奴婢所見,墨染畫中的黃金雨代表著國家富庶,代表著天下無爭、百姓安居,在這狀況底下,這一大片黃色代表的是天,亦是天子,自然不得輕點以陰陽技法呈現,而是得要大片著色,以敬天子庇護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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