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澤呆住,向來平穩的心跳突地加快。
她為何會懂?她怎麼會懂?!
這是他年少的畫作,是他感恩於皇族對慕家的寵惜,將天子比喻成他最愛的黃金雨,贊喻天子恩澤天下,可落到他人眼中,這卻成了通敵暗示,導致他入獄,如此諷刺!
「四爺?」瞧他臉色微變,她不禁低聲喚著。
「你就認定那黃金雨是國家富庶、天下無爭之意?」他不著痕跡再問。
「四爺,齊月人……咱們齊月不論神佛,但是卻喜歡以意化物,這黃金雨怎麼看都是喜慶之色、吉祥之形,如此推測是恰當的,再者,墨染必定極喜歡黃金雨,否則不會一再入畫。」
這幾日,她在綺麗齋搜出了那本墨染畫春秋,一再翻看。「畫者會將心思藏在畫中,借由畫可以解讀畫者所想,而我看墨染,畫風奔放,色彩大膽,看似隨性卻又不失原則,總是挑選春夏兩季的景致為背景,在在點出墨染以身在富庶的齊月為榮,那一幅幅的畫都像在說話,驕傲地道出他的輕狂和尊崇。」
慕君澤聽得一愣一愣,莫名的有股酸意從心底竄出。
她懂他的畫……她竟懂他的畫!
他相交滿天下,卻無知己,旁人看他的畫,只點畫技和色彩,就連極喜愛他畫作的敦親王,都不見得能像她說得這般精準,點出他的心思。
心,狠狠地悸動,好似被她意外闖入,他卻不想驅趕,一如她站在黃金雨下,彷彿那是她合該專屬的位置……要是能有她作陪,寫意作畫,此生還有何憾?
忖著,他突地低低笑了,為這荒唐的命運安排而笑。
兩刻鐘前,他打算趕她走;兩刻鐘後,她教他如此喜歡。
「奴婢說對了。」瞧他笑著,她面露驕傲地道。
要說別的,她不一定懂,但是說到畫,不是她要自誇,在她面前,一幅畫猶如一首詩,吟唱著詩意,一看就懂。
「了不起的丫鬟。」他只能這麼說。
「可是四爺還沒跟奴婢說,四爺和墨染大師是不是知交。」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管怎樣,肯定是有交情的,否則大師怎會在四爺的寢房裡作畫?」染梅雙手環胸,也不知道是不是動作過急還是怎地,竟牽動了衣襟上原本就沒繫緊的繫繩,隨著她搖頭晃腦,那繫繩逐漸鬆脫,衣襟敞開。
「要這麼說……也成。」他漫不經心地點頭,微抬眼,見她露出胸前大片雪膚,還有在肚兜底下若隱若現的酥胸。
他眉頭微揚,心想該要怎麼提醒她,她才不會又給他苦頭嘗,突地瞧見那肚兜邊緣隱現一抹艷紅,不像是胎記,似乎像是剌青……一個小姑娘胸口上會有剌青?
「那大師近來還會再到書肆嗎?或者是會找四爺一敘?」她渾然不覺春光外洩,滿心幻想。
如果、如果墨染就在她面前,她的心一定會停止跳動,可儘管如此,她還是想一睹廬山真面目。
「你想見他?」慕君澤隨口應著,心忖著如何將那抹艷紅看得更仔細,又能不讓她誤解。
「如果可以的話。」她緊張萬分地說,彷彿墨染已在面前。
慕君澤低低笑開。「染梅,在你心裡,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瞧她那般神往,面露羞怯,他幾乎已經猜到她的心思。
又也許該說,在瞧見她那和墨染相似的畫風時,他隱約猜到她是小姑娘心思,傾心墨染之才。本來,說出真相也沒什麼,只是礙於她的身份不明,他自然得要多方防備試探,畢竟慕府可不是只有他一人。
十年前犯過的錯,他不會再犯。
「呃……奴婢想,他一定是個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文人墨客,渾身書卷味,舉止斯文多禮,但又有幾分輕狂傲氣……至於面貌,必定是清秀,不需俊顏,光是出眾的氣質就能將他襯托得非凡超群,風流不羈。」她喃念著,羞紅一張小臉。
慕君澤聞言,先是一愣,而後毫不客氣地爆開笑聲。
染梅回神,又羞又惱地瞪著他。「那是奴婢的想像,但奴婢以為,他必定和奴婢的想像相差不遠。」
「依我看,你還是別見著他才好。」他悶笑道。
氣質出眾,非凡超群……光是一幅畫就能教她想像這麼多,也許她也可以考慮寫書。
如果她知道墨染是個什麼樣的人,恐怕要失望了。
「奴婢不在乎外貌,奴婢欣賞的是墨染大師的才華。」她抿著嘴。
「可惜,他沒有外貌也沒有才華。」他一把將她拉進懷裡,在她耳邊低喃。
染梅皺著眉,還未開口,倒是先聽見了開門聲。她回頭望去,就見向臨春的身影映照在紙門上頭。
她狐疑地擰著眉,心想自己不過是和四爺在床上談畫,犯得著……
「別擔心,我將你護得好好的,沒讓人瞧見你這冰肌玉膚。」
「嗄?」她慢了半拍才發覺自己的衣襟竟被他抓著,仔細一看,她衣襟上頭的繫繩不知何時掉落,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何時被拉進他的懷裡。「四爺,你太放肆了!」
她極力掙扎,然一用力衣襟就敞開,直教她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動作,氣惱自己竟後知後覺到這種地步,渾然不覺清白已經毀在這男人手裡!
「別不識好人心,你這繫繩沒繫好,我還真不知道要怎麼提點你,一雙眼都不知道要擱到哪去。」就知道這正經丫頭對他的評價不會太高。
「是、是嗎?」她有些存疑。
「染梅,不需要對墨染有過多的想像,他不過是個男人,一個再尋常不過的男人。」他難得神色正經地道。
染梅不解地看著他,一時之間分不清他是正經還是在挖坑準備戲弄她,好讓她傻傻地一路栽下去。
「我說過了他現在早已改畫裸女圖和秘戲圖,你要是想看,綺麗齋裡多的是。」話落,他輕柔地替她繫上繫繩。「不過要是你對這風景圖有興趣,倒是歡迎你隨時進我的寢房,爬上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