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雖然過得辛苦,三個娘也捨不得在郁以喬的身上省錢。認為孩子正在長個兒,絕不能吃得差,因此楊素心經常親自下廚給她擺弄吃的。
有次無意間,郁以喬想起前世躺在醫院病床上時,突然想吃包子,結果才在病房裡坐不到十分鐘的齊翔,向鍾裕橋交代幾句就跑回家裡。
那天晚上,他帶來各種口味的包子,韓式泡菜包、梅干扣肉包、竹筍蛋黃包、獅子頭包子……只可惜,她的胃又犯痛了,半口包子都吞不下去。她聞著包子香氣,直盯包子猛流眼淚,氣得齊翔火大,把包子全給摔進垃圾桶裡。
她在病房裡大哭,齊翔在病房外頭流淚,蘇凊文把她抱在懷裡,低聲哄慰,說:「乖,不是你的錯。」可她聽見了他的哽咽。
任何人都沒有錯,可他們就是要接受懲罰,一個生死分離的懲罰。
那些包子的味道,始終在她的記憶裡鮮明。
聽郁以喬提起包子,楊素心覺得有意思,兩人便在廚房裡擺弄老半天,做出了梅干扣肉包。肥肥嫩嫩的鮮肉和著白白Q彈的包子皮,那個味道香得讓人連舌頭都想吞下去,郁以翔一口氣吃掉五顆,撐得肚子差點兒漲破。
楊素心見手藝有人欣賞,每天都和郁以喬關在廚房裡,吱吱喳喳討論不停,又弄出好幾種口味的包子,鹹的辣的甜的通通有。那個月裡,郁家的廚房時時都飄著包子香。
那年郁以喬才八歲,她奶聲奶氣地窩在康氏的懷裡說:「如果嬸嬸的鋪子也賣我們家的包子,就有更多人可以吃到好吃的包子啦。」
這話點醒康氏,鋪子裡生意平平,掌櫃的越做越不得意,拿著帳本數來數去,繳不上幾兩銀,若是放任情況繼續下去,怕是不久就得賣掉鋪子來填補家計。
幾個女人找了個時間坐下來商量,決定試試這個主意,康氏和秦宛音出資,合夥開包子鋪,楊素心負責訓練人手,只不過調餡料這道過程絕不假手他人,以免技術給人偷學去,到時滿街的包子鋪開張,她們還賺什麼銀兩。
當初曹氏分給康氏的鋪子地點本就不好,營收普普通通,於是康氏乾脆將它賣掉,和秦宛音另外租了個鋪子、掛上新招牌。
開張前幾天,生意很糟,因為他們的包子比外頭攤販賣的要貴一些,平頭百姓怎捨得花這個冤枉錢,而不在乎這點小錢的大戶人家,自己有廚娘可以做這道點心,著實不必派人出來買。
在虧了近十天後,一群女人坐在堂裡,愁眉苦臉。郁以喬也心急,眼看白花花的銀子流出去卻勾不回半點利息,可她總不能對她們說:「娘,我時刻盯著鋪子、天天在找解決方案。」反常即為妖,她可不想讓法海老和尚給收在雷峰塔下。
這時,秦宛音把她抱在膝上,捏捏她的小臉問著,「怎麼辦?咱們家好吃的包子賣不出去,小喬天天吃包子,都快長出包子臉啦。」
秦宛音並沒指望在小丫頭身上找答案,可郁以喬就是在等這個時機點,只要她們發問,她就敢答上幾句。行銷是她的專長,雖然前輩子賣房、這輩子賣包子,賣的種類不同,但行銷策略是共通的,若不是她現在還太小,不能表現得太早慧,她早就咱啦咱啦說上一大串了。
她順應情勢從秦宛音懷裡抬起頭說:「那是因為哥哥、叔叔、嬸嬸、阿姨他們都不知道我們家的包子和別人家的不同啊,如果請他們吃一次,他們肯定會像小喬一樣,連作夢都想著呢。」
她輕輕巧巧一個暗示,令康氏和秦宛音互望一眼,笑道:「是啊,怎麼沒想到這個法子呢?」
於是她們決定讓廚娘先做一批小包子,讓夥計端到門口請大家試吃,只要試過,大家就會明白一分錢、一分貨,她們的包子與外面的大不相同。倘若大家還是在意銀錢,她們還可以將包子分成大小顆,定下兩種價錢,小顆的和外頭賣價一樣,大的再貴上一些。
想法成形,一群女人談出興趣,而郁以喬又在關鍵時刻插上一句兩句,就比方說——「娘,我不喜歡張大嬸和王姨做的包子,她們的頭髮和衣服看起來好髒,張大哥拿包子的手也髒,我還是喜歡二娘做的,光是看到二娘,我就覺得包子又香又甜又好吃呢。」
這番話讓她們決定,給廚娘和夥計做上幾套新衣服、新圍裙,再用乾淨的布把頭髮給包起來。
這個針線活柳盼采攬下了。她拿起紙筆到一旁設計衣服去。此時郁以喬使壞,也拿起毛筆在旁邊「添亂」,她在圍裙上寫下店名,柳盼采才要罵人,她便振振有詞地說:「不寫名字,人家哪知道是誰家的包子這樣好吃,如果跑錯家可怎麼辦啊!」
她的話在理,柳盼采於是決定在圍裙和頭巾都繡上店名。
又比方她扯扯楊素心說:「二娘,我不愛吃飯,您就允我把飯吃完後就可以吃糖,那如果吃很多很多包子的叔叔哥哥,我們可不可以請他們吃糖?」
楊素心回答,「傻丫頭,吃什麼糖,咱們多得是包子,自然要送他們包子,最好是不同口味的,讓他們嘗嘗鮮,說不定下回就喜歡上了。」
於是她們又決定,買四個包子送一個包子。
就這樣,郁以喬把一些簡單的行銷概念傳達給她們,她們越談越起勁、也越想越光明。那天的晚飯遲了,可大家臉上都帶著些許興奮激情。
康氏和秦宛音都是名門千金,她們從來沒有為自己的生活掙過銀子,一輩子依附在父兄丈夫的羽翼下,如今卻要靠自己掙得未來,雖然有幾分惶惑不安,卻有著更多對未來的憧憬。
而這一炮她們成功了,她們成功打響「真好味包子店」的名氣,楊素心的手藝也益發精純熟練,她愛上了廚藝,不斷研發新菜色,也每隔一段時日便推出一種新口味包子,取代銷路較差的舊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