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君王沒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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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這樣,就好。

  「您,保重。」她低下頭,掩去了眸底那一滴瑩然的淚意,默默地拾步離去。待那輕緩細啐的腳步聲去遠了,高壑挺拔的身軀像是瞬間被抽走了精氣神般,微微一晃。

  「主公?」飛白再忍不住,閃身膝跪,忿忿道:「那女子如此心硬,如何值當主公待她一腔情意?」

  「是孤自誤了。」他苦澀地自嘲道,「她早已說過,寧為奸商不做人妾,總不能逼著人家跟孤瘋魔到一處了?!」

  「那女子,會後悔的。」飛白為自家睥睨傲世的主公深感不值。

  「不得對她無禮。」高壑深吸了口氣,臉上最後一絲疲色收拾一淨,又恢復了慣常的威嚴冷肅。「命人多備金帛良藥予她,送至宮外後,便任她自由吧!」

  「……諾。」飛白再不甘願也只得從命。

  第6章(1)

  一日復一日,一夕復一朝。

  顏色改平常,精神自損消。

  胸中懷湯火,變化故相招。

  萬事無窮極,知謀若不饒。

  但恐須臾間,魂氣隨風飄。

  終身履薄冰,誰知我心焦。

  曹魏.陳留阮籍<詠懷詩三十三

  終於,又是孤獨一人了。

  獨孤旦換上最樸素的宮衫,看著沉重的銅澆鐵鑄宮門緩緩在她面前關閉,將他和她之間,正式隔開了兩個世界。

  她腳邊有著一隻精緻的鎏金小匣子,裡頭是氣虎虎的伢置放進去的一百枚金葉子和數瓶宮中良藥,甚至還有一張北齊的正式路引。

  他,什麼都替她著想到了。

  可她卻什麼都不能為他做,什麼也報答不了他,只能走得遠遠的,從此不再相見,不再擾亂他的生活。

  他們本就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啊……

  獨孤旦蹲了下來,揭開小匣子,看著裡頭金燦燦的金葉子和玉潤藥瓶子,鼻端不禁酸楚了起來。

  良久後,她取過了那方路引置入懷裡,小心地將匣子合上,而後捧起走近兩名威風凜凜煞氣騰騰的守門羽林衛。

  「勞煩二位將軍,將這匣子轉交給伢大人。」她溫聲開口。

  「這——」兩名羽林衛防備而遲疑地相視一眼,其中一人皺眉問道:「這是何物?」

  方纔他們親眼見伢大人領這女子踏出宮門,倒也不敢太小覷怠熳了她。

  「請將軍們轉交給伢大人便知了。」

  她欠他的,太多太多,既知不應該,又怎能理所當然的受著?

  兩名羽林衛眉頭緊皺,猶豫了片刻,終究接過。

  「謝謝你們。」她感激一笑。

  「呃,不、不謝。」兩名羽林衛有些手足無措。

  在夕照寒風中,獨孤旦攏緊了厚厚棉襖子,雖是弱不勝衣,卻仍堅定地直單薄腰背,一步一步地踏入暮色中。

  相對獨孤旦的孑然一身,北齊後苑此刻正為「主公新寵」離宮的消息而歡聲雷動,喜氣洋洋。

  「好,太好了!」蕭妃吁出了長長的一口氣,歡喜得忘形起身拍手笑了。「原來本宮是白擔心了。」

  「是呀,娘娘。」妹姜笑道:「那女子不過就是一庸脂俗粉,這不,還受寵不到十日,果然就惹得主公厭棄逐出宮了。」

  「本宮就知道主公不是那等貪戀美色之人。」蕭妃嫣然而笑,洋洋自得地道:「這後苑之中哪個不是有背景有身份,這才得主公略略青睞一二?」

  「很是很是,想她一個小小的賤子就想凌駕眾芳之上,也不自個兒照照銅鏡,瞅瞅自己是什麼阿物兒?」妹姜湊興兒地道:「娘娘,如今後苑唯您為尊,這皇后之位非您莫屬,想必太宰大人也樂見其成的。」

  「噤聲!」蕭妃臉色一冷,斥道:「這等大事豈是你一下奴可置喙得?是本宮太寵你,讓你都忘了自個兒是什麼東西了?」

  「妹姜該死!妹姜不敢!」妹姜嚇得忙跪倒在地,兩股戰戰。

  「請娘娘饒恕奴下無心之過,奴下、奴下再也不敢了。」

  「再敢大放闕詞壞本宮清譽,讓主公誤會本宮一心計較後位,你就等著本宮收拾你吧!」蕭妃哼了一聲,大袖一揚。「來人,拖下好好餓上三天,敗敗火清清肚腸,省得她連腦子都不清醒了。」

  「諾。」侍人侍女訓練有素地上前拖了人就走。

  妹姜不敢再求情,強忍著驚恐和淚意,只得猛在地上磕著頭,乖乖地受罰去了。

  蕭妃神情陰沉。

  這皇后之位自然遲早是她的,可在這之前,還得步步謹慎,小心再小心。

  就在此時,殿外響起一聲喜悅傳棄:「吾皇主公駕到!」

  蕭妃又驚又喜地站了起來,急急迎上去。

  「拜見主公。」她端莊中帶著三分嬌媚,聲音柔得似能滴出水來。

  心情沉鬱惡劣的高壑在見到她充滿歡色崇拜的目光時,悶痛苦澀許久的胸口似是稍稍紆解了不少,不說旁的,光是帝王尊嚴和男性自尊心都大大得到了酣暢滿足。

  「愛妃請起。」他破天荒地伸出手扶起她,彷彿想逼迫自己將那個冷血可惡的小身影逐出腦外般,刻意將面前身材豐潤瑰艷誘人的蕭妃扯入懷,二話不說就擁著往內殿而去,翻雲覆雨……

  想他高壑,堂堂帝王之尊,昂藏大好男兒,多的是各色美人爭相邀寵,競相把一顆芳心捧到他跟前,他至於可憐到要苦苦乞求她的回眸垂青嗎?

  哼,她不稀罕,他有得是人心疼!

  冬盡春至,在帝都城外的七里亭處,有間原做野店茶鋪子之用的兩層老宅被改做了客棧。

  這客棧的特點賣得便是乾淨,廂房乾淨,床鋪乾淨,連樓下大堂也打理得乾乾淨淨,簡單擺上幾張矮案,藺草編就的跪墊,沒有掛字畫也未曾擺青銅器物裝點,反而是一案置一個瓦罐,上頭插著清新的野花野草,端的是野趣宜人,令人觀之心胸為之一暢。

  客棧裡當家的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還雇了個大娘下灶房賣些炊餅、包子和茶漿,東西雖少,勝在新鮮勁道適口,價錢又便宜,三個五銖錢就能吃個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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