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可是她的好日子,她一定要確保自個兒通身上下完美無瑕,美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母親在她出閣前便精心傳授過她侍奉夫君之道,再加上她天生的絕世美貌,定能成功拿下北齊帝的心,日後專寵她,甚至終有一天親手將這北齊後的鳳座送到她面前。
獨孤窈貝齒微咬著下唇,略帶羞澀,卻也自信滿滿地嫵媚嬌笑了起來。
「美人本就艷麗絕倫,這麼一妝扮更像天仙似的,今晚君上肯定歡喜極了。」青在一旁阿諛奉承道。
「本宮有幸得以相伴君側,本就該使盡渾身解數博得君王歡心。」獨孤窈頗為自得地一笑,又對銅鏡中的自己撫了撫面若滿月膚如凝脂的頰,「倒是——你我主僕多年,你也知本宮的性子容不得什麼的。」
「美人,奴、奴下……」青臉色霎時發白,猛地跪了下來。
「本宮就是惦著你我主僕的這點香火情,所以還真不希望你哪日沒落了她下場。」獨孤窈笑吟吟地看著她,一臉溫柔和氣,青心底卻陣陣發涼。
「這宮中已經有那麼多礙我眼擋我路的賤婦,若是你也在本宮背後捅刀,教本宮疼了,你也得多死上幾回。」
「奴、奴下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這輩子決計不敢有半點背叛主子之心啊!」青瑟瑟發抖,拚命磕頭。「還望主子明察,明察……」
「得了,瞧你這張小臉給嚇成什麼模樣了,真真可憐。」獨孤窈噗地笑了,掩著嘴兒嬌聲戲譫道,「本宮是同你說笑的呢,傻青兒。」
青驚嚇得滿臉冰涼的淚水,聞言愕然。「主、主子?美人?」
「若是你呀,能一直待本宮忠心不二,本宮當然會好好厚賞你,不會虧待你的。」獨孤窈傭懶地斜倚著妝台看著她,似乎是覺得這樣戲耍的樂子好玩至極,忍不住又補了一句,「可你若想著搭本宮做橋爬上龍榻,你可是見識過我母親是怎麼發落那些沒臉皮的賤蹄子。」
在侯府中,二夫人對爬床的丫鬟都是處以剮鼻之刑,再杖責八十水火棍扔上亂葬崗的!
青臉色慘白,哆嗦著告饒道:「奴、奴下不敢,奴下萬萬不敢」
「敢不敢的,日後便知。」她見青整個人都快癱倒在地,哭得一臉泥樣了,不禁厭惡地撇了撇唇。「去去去,還不快下去淨面弄爽利些,今日是本宮大好喜日,你這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是想噁心死本宮不成?」
「諾……諾……」青氣虛腳軟地跌跌撞撞退下了。
「都是一幫子蠢貨!」獨孤窈眼神陰暗了一瞬,喃喃自語道,「母親還指望著這些蠢貨助我奪寵固寵,哼!」
她獨孤窈自小備受寵愛長大,要什麼都是手到擒來,連這次北上和親原來的人選南齊娥眉公主都在選美宴上折在了她手裡,北齊後苑中各國的公主貴女妃嬪,在她眼裡又算得了什麼東西?
「主公駕到!」一聲公鴨嗓音驚醒了她的思緒。
獨孤窈迅速回過神來,嘴角乍現驚喜的笑容,含羞帶怯中隱含大方溫婉地迎上前去,屈身盈盈下拜。
「窈窈拜見君……主公。」她款款行禮,不盈一握的纖纖柳腰彷彿就要折斷了。
高壑眸裡閃過一絲驚艷,不過也僅僅是驚艷而已,隨即恢復清冷沉肅,嗯了一聲。
「起。」他大馬金刀地在紅檀淺案前坐下。
「諾。」獨孤窈溫柔地應道,在離他面前五步遠的位置跪坐下來,一舉一動皆是世家貴女的完美風範。
「你自南齊來?」他沒興致搞彎彎繞繞那一套,開門見山地問道。
獨孤窈愣了愣,隨即嫣然一笑,柔聲回道:「是,窈窈自南齊來,然而出嫁則是夫家的人了,窈窈將永以北齊人為榮為傲,更願一生與主公同進退,直至皓首亦不相離。」
高壑凝視著她,「你,很會說話。」
獨孤窈臉兒瞬間飛紅了起來,狀似受寵若驚地低下頭去。「窈窈字字真心,並非巧言虛詞。」
高壑銳利的目光盯著面前宜喜宜嗔、嫻淑嬌俏的女子,思緒卻不知怎的已飄遠了。
他想到了那個愛滿嘴跑馬,既單純又狡繪,明明膽小如鼠卻也倔強堅強的小人兒。
如果是她,肯定說不出這般識大體的賢良話。
可他也不愛聽面前這獨孤美人那些冠冕堂皇、深情款款的誓言。
不過才初次相見就一副願為他生為他死、鞠躬盡瘁在所不惜的模樣,蒙誰呢?高壑忽然再沒了半分興致,霍然起身。
「主公?」獨孤窈驚愕地仰望著他,絕美的臉龐有些蒼白。
「自歇著去吧。」他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獨孤窈面色一陣青一陣紅,深深的羞辱感和心慌幾乎將她整個人淹沒。
怎麼可能?怎麼會?
「難道他沒有看清我的容貌嗎?」她左手微顫的撫摸著自己珍珠般瑩滑的臉蛋,藏在裙裾間的右手用力握拳,長長的指尖直深陷入掌心。
不,她不會輸的!
「來人!」她臉色青白難看,強抑著滿胸怒火,昂聲喊道,「替本宮梳洗更衣,本宮要去拜見後苑的眾妃姐姐。」
「諾。」青和幾名侍女心驚膽戰地急忙上前。
獨孤旦一身破破爛爛的布衣,蓬首垢面地跟著一群奴僕被驅趕進一間寬敞卻陳設簡單的大堂中。
她原就清瘦的臉蛋因著這些天來的擔驚受怕少食多勞,縮水得像是只剩下一雙清靈靈的大眼睛,雖然帶著疲憊和血絲,卻依然未曾被磨去那潛藏的熊熊鬥志。
若非憑藉著這口絕不能倒下的骨氣,她只怕早在黑風寨血洗渡般的時候就跳漢水自盡了。
可她不能死,阿娘的仇還沒報,她還沒掙來金山銀山覆滅獨孤氏一族,她如何有臉面到黃泉與阿娘相見?
所以她強迫自己把在侯府裡存了許久的碎銀子、五銖錢統統上繳到黑風寨匪手上去,強迫自己對客商們為保錢奮力反抗卻慘遭毒手的悲慘血腥景象視而不見。女扮男裝的她和幾個同樣識時務的小伙子被黑風寨匪押送到了帝都憲龍城外的渡口,交到人販子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