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裡本就有所偏頗之下,他很自然地就會傾向相信自己所喜愛的五皇子所說的話,尤其那碎片又是在弟弟衣袖裡取出,證據確鑿,父皇自然不會相信弟弟是無辜的。
見她聽完不發一語,趙央怕她不相信,急得拽著她的衣袖道:「皇姊,難道連你也不相信我嗎?那畫真不是我弄壞的!」
她拍拍他的手安撫,「我相信你,不過以後這事在父皇跟前不要再提了。」
「難道皇姊要我認下這事,可這分明不是我做的,是五皇兄陷害……」
她打斷他的話,「就算明知是他陷害你,這件事你也只能吞進肚裡去。咱們沒有證據,父皇不會相信你說的話,他好不容易原諒了你,以後這事就別再提了,免得又惹得父皇生氣。」
趙央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思及過來的途中聽服侍他的一名太監說,是皇姊跪在勤光殿外向父皇求情,他才能獲釋,因此即使心裡再委屈不平,他最後什麼都沒再說,忍下了這個不白之冤。
「皇姊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就是。」
趙盈雪看著他那張猶帶稚氣的青澀臉龐,知他心裡不甘,她歎了口氣,勸道:「央弟,父皇一向嫌你這性子太溫和了,以後你要學著稍微霸氣一點。」
趙央有些茫然,「霸氣?」
趙盈雪想了想,知道要他突然改變個性有點難,遂替他找了個學習的樣本,「你可以學父皇,但也別樣樣都學他,學個三分就夠了。」
趙知熙易怒又專橫,她並不希望趙央完全像他一樣,只希望他能將那種殺伐決斷的個性學起來,如此一來,日後一旦他成為皇帝時,也有助於他統御臣下。
接著她很快替他擬了個訓練的計畫,「以後你每天練習半個時辰,練習久了,像不像也有三分樣了。」
第2章(1)
育心閣位於皇宮東側,是皇子們上學讀書之處。不同年齡的皇子,會分別指派不同的師傅來教導。
此刻一間屋子裡,傳來戚敬元的聲音—
「上述聖哲所說這段話的意思是指,我們去追求仁德便能得到它,因為所求的是我們本身即具有的;但若要去追求功名利祿,卻不一定能成功,因為我們所求的是身外之物,並非自身所擁有。」
由於他還身兼吏部侍郎的官職,清晨須上朝,因此為趙央與趙盈雪授課的時間是在過午之後。
「戚師傅的意思是說,仁德原本就存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中是嗎?那即使是無惡不作的大惡人,心中也存有仁德嗎?」趙央提出疑問。
「不論是何種人,他心裡定然都同時存有善惡之念,只是當心中的惡念大於善念時,他便會為惡,善念大於惡念時,他便會為善,如此殿下可明白?」
趙央點點頭,「明白了。」
「那麼今日的課就講到這裡。」
趙央出聲道:「等等,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戚師傅。」
「殿下請講。」
「我日前無意間看到一冊殘卷,其中提到借勢、謀勢、造勢。請問戚師傅,這何謂借勢、何謂謀勢、何謂造勢?」這是前兩日原本想問他,卻因戚敬元要赴趙琛之約而匆匆離去,沒問成。
戚敬元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答道:「所謂借勢,是借助別人的勢力,或是當前的形勢,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例如在勢弱時攀附強者,韜光養晦,靜待時機,抑或是以雞孵卵,利用別人的勢力,來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
坐在一旁的趙盈雪也很專注地傾聽著戚敬元的講解。
關於這些權謀之術,以前她連碰都沒碰過。若不是一場意外的火災,讓她來到了這個異世,她應該會像一般人一樣,工作、結婚、生兒育女,平平凡凡地度過一生。
來到這裡後,面對這深宮裡的勾心鬥角、權力傾軋,日子就像在走鋼索一樣,她每天都提心吊膽,唯恐哪一天一不小心便被人給暗算了。
這幾年來為了能在宮裡好好地活下去,她幾乎花盡了心思。
見趙盈雪也目不轉瞬地聽自己解說,戚敬元說得更加仔細,「所謂謀勢,是依據形勢的變化,預先做好謀畫,從而求取最大的利益。例如商人在發覺已連日大旱未雨,事先屯糧積穀,待到乾旱缺糧時,再高價出售獲取暴利。」
聽到這兒,趙央問:「戚師傅,這謀勢不能運用在好的事情上嗎?」
戚敬元笑道:「自然能,這就像是一把刀子,可拿來切菜,亦可用來殺人,如何運用存乎一心。」他接著解釋最後一點,「造勢便是改變情勢,創造出有利的局面。」
他再舉了個例子說明,「例如去年西江城林春娘那樁鬧得沸沸揚揚的殺夫案,她女兒為了挽救母親一命,將父親生前長期對母親凌虐施暴之事傳得滿城皆知,營造出她父親罪大惡極的一面,來博取百姓的同情,最後城中不少百姓一起向審判的官員求情,讓林春娘因而得到輕判,逃過一死。」最後他總結道:「善造勢者為智,善用勢者為謀,至於何時造勢、何時用勢,因時因地而有不同。」
聽畢,趙盈雪若有所思地托著腮,細細思忖著他所說的這番話。
見她聽得認真,戚敬元輕笑道:「公主可還有不明瞭之處?」
她想了想,虛心求教,「那依戚師傅看,央弟現在應該用勢還是造勢?」這些權謀的事聽起來似乎不難,但真要施行起來談何容易。
戚敬元淡淡瞟了眼趙央,沒有明說,只道:「如今無勢可借、也無勢可謀。」
稍加思索,趙盈雪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只能造勢了。」而要創造一個對弟弟有利的情勢,首先便是要轉變父皇對他的看法,讓他贏得父皇的喜愛,因此改變弟弟溫順的個性成為當務之急。
她霍地站起身,一把拉起趙央,「央弟,走,我們去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