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誰都可以嗎?
「可是,姐姐,你不是從小就很怕二少爺——」
姐姐緩緩搖頭,「是因為二少爺從來不給我好臉色看,只對你好而已。奶娘也是一樣,爹也是一樣,從小都疼愛你,沒人對我好。」
不是這樣的,真的不是……
「可是——」
夏有青把她的手握得更緊,美麗淚眼逼視著她,「二少爺沒注意到我,都是因為你一直在我旁邊啊!你送爹的牌位回老家之後,在那兒住一陣子,可以嗎?讓我有機會好好接近、伺候二少爺。至於以後,二少爺如果要娶你做小,姐姐絕對也會幫忙到底。反正你的命格不適合當夫人,你看爹和娘都——你也要為二少爺、為整個言府想想啊!」
她只會搖頭,「不行,姐姐,這樣真的不行……」
不說別的,要讓言至衡知道她們姐妹這樣算計過,一定會暴怒,而且絕對不會原諒她。
但姐姐說中了她心底的痛——
是她嗎?克父克母,以後說不定連最喜歡的二少爺都克?
她是單純,但遇上了二少爺的事,遇上了最近這些一件接著一件的事兒,心思開始會繞來繞去,這種理不清又說不明的混亂,真的,讓人好難受啊。
「你最想要的,爹跟娘留下的銀子,剛剛不是在收拾嗎?我都看見了。那些全部都給你,姐姐一文錢都不拿,這樣夠不夠?」
她姐姐身段真的夠軟,不但跪了這麼久,這會兒還彎下身子要向她磕頭,哭著說:「有雨,你是我的親妹子,這世上我們只剩下彼此了,你要是不幫我,我真的不如、不如就在這兒一頭撞死算了——」
這真的不是一場噩夢嗎?夏有雨不斷不斷地這樣想著。
如果真是,她為什麼還不醒來?
混亂之際,只有賬房緊迫的工作,讓夏有雨有暫時逃脫,可以喘口氣的感覺。所以這段時間以來,就算是二把手接過了,她還是一直在賬房幫忙。
眾人這才發現,就算夏先生以前沒教她,她成天耳濡目染,加上自己偷偷用功,也學了八九成功夫。
「雨丫頭,朱家的帳你看過了嗎?」大少爺這會兒非常倚重她,有什麼問題也會直接找她幫忙想法子了,「先前不是帶你去朱家對過一次帳,你有印象沒有?」
「有的,有雨都記在腦子裡——」
大少爺明顯鬆了口氣,「那太好了,下午你跑一趟朱家可好?我真的分不開身,他們又急著要這份帳,你既然先前幫忙過,那就你去吧。朱家的賬房姓馮,你上回也見過,他人很銳利,小心點應付。」
「是,有雨知道了。」
來到朱家,她被奉為上賓。有些受寵若驚的夏有雨連忙推辭,不過下人笑道:「是馮先生特別交代的,夏姑娘就別客氣了。」
馮先生本人倒是沒這麼多禮,就事論事,把一些很麻煩瑣碎的帳都丟給她處理。
夏有雨捺著性子認真工作,一直到夜幕低垂,還沒打算休息。
第7章(2)
「差不多了吧?手腳快一點。」馮先生晃進來對她說:「這點事情就搞這麼久,要等你忙完再吃飯,全天下都餓死了。」
「已經做完了,核對的結果在這兒。」夏有雨溫順地回答。
「啊,還真的做完了。趕著回府吃飯嗎?不用怕,我們朱家也不會餓著你的。等會兒馬上開飯。」馮先生超故意的,明明不是壞心,但嘴巴就是壞。
夏有雨並不介意——她此刻什麼都不大介意了——只是慘慘一笑。
「倒也不是趕著回去……」她喃喃說。想到言府目前的狀況,應該說她自己身在言府的狀況,腳步就沉重了起來。
馮先生沒說什麼,只是銳利地觀察著她的臉色。
半晌,才輕描淡寫說:「這麼不想回去,那就留下來吧。」
「嗯?」夏有雨沒聽懂,睜大眼望著神色莫測高深的馮先生。
「我說,要不要留下來?」他翻了翻整理得一絲不苟的賬冊,「你手腳不算太慢,又很聽話不大回嘴,我應該可以讓你幫忙。」
姿態擺得很高,口氣又無比討厭,但夏有雨還是聽出了他的本意。
「馮先生……是想要我來幫忙的意思?」
「當然不是。」立刻被否認,「我啊,只是覺得,應該可以讓你有這個機會服務我。」
夏有雨被搞糊塗了,這人說話真的好奇怪呀。
馮先生斜眼看她,「怎麼這麼笨?我是給你天大的恩惠哪。一年五十兩,怎麼樣?」
她的心,突然像是死了好一陣子,又突然活過來似的。
「馮先生是說真的嗎?」嗓音都發著抖。
「你是覺得我在信口開河?」有人不悅了,「我馮瀟說一是一,從不隨便胡扯的,你要是不想來,大可直接說了。」
「不不不!當然不是!」夏有雨大驚,連忙解釋,「只是,有雨不過是個丫頭,而且在言府——」
「你在言府,近來處境不怎麼妙吧,何必留戀呢。」馮瀟直率地說,銳利言語像一把刀刺進她胸口,「我是覺得你還勉強堪用,給你個機會,你自己用那不大靈光的腦袋想想去。」
她默默看著眼前的陌生人。
只見過幾次面,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會願意伸出援手呢?而她最親近的人,不是離她而去,就是突然變了一個樣子,讓她都不認識了。
而那個心底最想親近廝守的人,卻不能靠近。
這一切,是都要怪命運嗎?
那天夜裡,回言府的路上,她獨自坐在朱家派的送她回去的車裡,一路都在哭。
這段圓子以來的眼淚,都像是要一次出清一樣,一顆顆一直落下來,沒有停過。
她哭得那麼傷心,到下車時,眼睛都腫了。
送她回來的朱家家僕伺候她下了車,忍不住勸她:「夏姑娘別難過了,再壞的日子都會過去的。」
「是,謝謝這位大哥——」她哽咽著道謝。
「你還年輕,什麼挺不過去呢?而且跟你爹一樣可以做賬房,這不是挺行的嗎?你爹一定很驕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