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到了嘴邊的天鵝肉,究竟是怎麼飛了的?
莫追滿心鬱悶地蹲坐在屋簷上,一手撫著下頷,皺眉地對著腳邊空了的鐵盒深思這個問題。
今日是北蒙國小王爺厲王的二十壽辰,為了這位深受北蒙國皇帝與太后寵愛的小王爺,北蒙太后不遠百里,自北蒙國大都迢迢趕來這地處偏遠的厲郡親自為么兒祝壽,攜來了大批壽禮與奉旨前來祝賀的百官外,亦帶來了大批鐵衛,將王爺府裡裡外外三層嚴守得滴水不漏。
而他,則是按照事前的計畫,早在三日前便隨著皇家戲班進了王府,為了今晚的賀壽大戲緊鑼密鼓準備。在這三日內,他早已在私底下詳詳細細、徹徹底底摸遍了這座厲王府上下,也把深藏在厲王府內最重要的那個東西的所在地給探了出來,打算在天黑後王府裡壽宴一開始就準備下手。
只是結果……卻不如事前他所料想的一般。
就在一個時辰前,厲王府內張燈結綵,盈門賀客如流水般湧入,當賓客皆已入席,北蒙太后挽著厲王爺手臂擺駕進入大廳不久後,大廳內的明亮燭光便黯淡了下來,四周燃起火把並架起巨大的銅鏡,以銅鏡反射火把光芒,將亮光集中打在大廳裡的戲台上,此刻台上正準備上演的,正是時下大都中最新流行的戲曲──武狀元尋親。
身為戲班一員的莫追在台後理了理身上的戲服,將一支珠釵插進髮髻裡後,他深吸了口氣,再次睜開眼時,他面上漾著一抹嬌媚的笑意,模樣如同十七八歲的嬌俏少女,與其他同樣打扮成婢女的女孩快步步出後台,粉墨登場。
鑼鼓聲中,一抹亮麗修長的身影,在如雷般的掌聲中登了場,幾個俐落的翻身奪去了每個人的目光,扮成龍套的莫追站立在台上一角,靜靜地看著戲班當家小生武烈一登台便又是風靡全場。
不知怎地,他總覺得今晚的武烈,似乎,與昨日預先排演的動作略略有些不同,可他又說不出是哪兒不同。
放眼看去,那位當家小生的眉目仍舊如昨日一般俊逸,身段也如以往一般耀眼出色,洪亮渾厚的嗓音仍舊是這皇家戲班的金字招牌,一舉手一投足間,全然挑不出半點錯處,可他……怎麼就是覺得有點不對呢?
不待他思索出個所以然來,台上的武烈已將身上的武袍一揚,在眾人熱烈的目光中下了台,莫追收回了目光,與其他婢女龍套一塊兒移至戲台上的一邊,迎出了劇中的太君。
一盞茶的時間後,劇中的武狀元再次登台,可這回上台時,武烈卻明顯與方才下台休息前有所不同,他腳下的步子踉蹌一下,雖是隱密地以步法掩去了那點小失誤,但那點異樣卻沒逃過莫追的眼。
他愈想愈覺得不對,心頭瀰漫的不安感也愈來愈濃郁。他趁著下台換戲服的空檔,在後台的一片兵荒馬亂中,動作飛快地閃至一角落處,迅速扯下了身上的戲服,換了王府內侍女的衣裳,並拔去了滿頭的珠釵,手捧著早就在暗地中準備好的食盒,一個閃身,便來到了後台外,追上幾名與他同樣打扮的侍女。他小心翼翼地走在侍女們的身後,穿過大廳後頭來到王爺府的後院院口,繞過幾名站在院門處守衛的鐵衛,然後腳下輕輕一踏,翻身躍上牆頭再攀上屋頂,施以輕功在屋頂上拔腿飛奔。
眼下此刻,厲王府的大總管陪著太后和小王爺一塊兒去聽曲看戲了,為防有所不測,王府中的兵力也大都集中在前院大廳處保護皇家成員,這是他今晚唯有的一次機會。
莫追一手拎著食盒,身影化為一道看不清的流光在屋頂上一閃而過,絲毫沒有驚動到底下各廊各院駐守的鐵衛們。不久,他很快即來到了王府東北角的書閣處,站在尖翹的屋簷上,就著底下火把的光芒看向那一片看似沒什麼異狀的屋簷,他掐指算了算,計算出那片屋簷上所覆蓋的是什麼陣法後,他開始踩著步法迅速在簷上挪步移動。
初秋微冷的風兒灌進他的衣袍裡,片刻過後,莫追停下了步伐,小心地立在屋瓦上,蹲下身子抬手取下其中一塊不起眼的瓦片,登時,一隻篆刻著北蒙國皇家飛鷹圖騰的鐵盒露了出來。
他取出藏在腕間的鐵線,老練地解開鐵盒上的特製寒鎖,再拔下頭上的一支銀簪,以簪撬開了鐵盒,然後……他就蹲在這兒發愣了。
空盒一隻?
怎麼會這樣?
根據消息,這盒中應當還有一張北蒙國厲王收藏的魂紙才對呀。
滿心做白工的氣惱猶如烈焰,在莫追的胸臆間不停翻滾著,他不甘心地再三檢閱起空無一物的鐵盒,卻在下一刻赫然發現,在這隻鐵盒上頭,印有一排挺清晰的指印。
壞了,被捷足先登?
若是如此,究竟是哪個大膽的小賊敢搶在他莫大爺的前頭下了黑手?
一陣似有若無的香氣隨著夜風滑曳過他的鼻梢,他嗅了嗅,目光瞬間移至鐵盒上,他以手中的銀簪在鐵盒的盒面上刮了刮,不一會兒,一點黑意便如黑霧般蔓延吞噬了整支銀簪。
嗯?
盒上居然有毒?
那麼按盒上的指印來看,那位先他一步的先至者,這會兒工夫,應當是已經毒發了吧?若是現下緊接著去追,說不定他還趕得上打劫回來才是。
就在莫追打定了主意,準備去黑吃黑回來時,一道低沉的男音,已在他身後不遠處響起。
「閣下是何人?」
莫追微微側過頭,瞄了瞄身後那名也是一副鐵衛打扮的中年男子後,他愛理不理的站起身,站在屋簷上,就著那抹在風中時隱時現的毒香,估算著小賊離開王府的最佳路線該是何處。
「慢著,閣下既來了厲王府,就該將命留下。」鐵衛隊長在他準備離去時,聲音依舊不依不饒地跟在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