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追揚首輕笑,聲音清脆如珠,猶如一名少女。
「你有那麼大的面子?」
對於眼前這位一身府中侍女打扮的女人,鐵衛隊長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因她既躲過了府中嚴密的防衛網,還破了屋簷上的防護陣,他可不會將潛入府中的她當成時下一般小賊看待。
鐵衛隊長不猶豫地脫去了掌上的手套,朝莫追揚起一掌,厚實巨大的掌心在轉瞬間泛紅髮燙,帶來了陣陣令人難以抵擋的熱意,隨後他一個箭步上前,狠快地襲向莫追的胸腹間。豈料莫追也不忙著躲,僅是探出一掌,看似隨意地接下他的烈火掌,再迅雷不及掩耳地抬起一腳將他踹回原位去。
眼看著鐵衛隊長在屋頂上狼狽地退了幾大步,莫追甩了甩手,任由夜風吹涼掌心上的熱意。
嘖嘖嘖……看來北蒙國皇帝對自家太后還挺不賴的,不過是出門探個親而已,竟派上了士級高階的高手來保駕,更別說,遠處正急急趕來此處的幾道氣息,亦都是與這位鐵衛隊長同階的。
雖然說,他是很有興趣與其他士級的高手們過過招,不過螞蟻雖小,數量多了,也還是有機會煩死大象的,況且,眼下他要是再不動作快點,那個下手搶了他戰利品的小賊就將溜得更遠了。
打定主意後,莫追腳下重重一踏,登時整面屋簷轟然破碎塌陷,他則是躍至半空中兩掌一拍,被他扔至空中的食盒應聲而碎,四柄銀色的槍管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看也不看地在轉眼間組合好槍管,接著一個轉身,不疾不徐地一掌迎上鐵衛隊長擊來的一掌,直將他給轟飛至遠處,落至其他趕來的同僚懷裡。
幾乎被廢了一臂的鐵衛隊長,口涎著鮮血,在對面的莫追毫不隱藏地釋放出武力威壓時,震驚地看著手執長槍的莫追。
「相級初階……」一種深刻的寒意自他的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他不禁渾身抖顫起來,「你、你是何人?」怎會是遠在士級之上的相級?
此話一出,其他趕來的鐵衛們,也知道今晚膽敢闖入府中的人並不是他們所能打發的了,他們心中一緊,慌忙擺出防禦的陣式,可就在他們反應過來的那一刻,對面的莫追已面無表情地飛躍至他們的面前,朝他們擊出勢如破竹的一槍。
槍尖所經之處,化成一道刺目的銀光,鮮血如花在夜空中四處漫飛,七名鐵衛紛紛瞠大了眼,在他們身子往後倒下之時,整座書閣亦發出巨大的轟響,快速崩塌於一片煙塵之中。
莫追收回槍柄,不停留片刻地轉身躍起,掠過了幾座院子後,他一把扯去身上的侍女裝,露出了裡頭的僕役服,攀上院外正離開王府的餿水車,撕去了面上易容用的假皮,並自袖中捉了點煤灰抹黑自己的臉。
當馬車出了王府外圍,身後遠處的王府那邊已亂了起來,府外的鐵衛與府兵們匆忙地舉著火把往王府大門處跑去,叢叢火把照亮了整座厲王府有若天明,嘈雜紛亂的人聲引來了府外居民的探看,大街上霎時人聲鼎沸,好奇的民眾沒過多久便將王府前的街道給擠得水洩不通。
空無一人的巷道中,馬車踽踽獨行,年老的餿水車車伕,似乎根本就沒受身後種種聲響的影響,照樣打著盹讓老馬識途地將馬車拉過早已走熟的小巷,一路往城郊的方向駛去。
當馬車路經城外夜半無人的墳地時,莫追無聲地下了馬車,嗅著空氣中殘餘的毒香,他沿路走過數十座荒墳,來到了墳地入口處的一座義莊時,那隱隱約約的毒香味,卻突然斷在了此處。
站在義莊外頭怎麼也找不到餘下的香味後,莫追無聲地走至大門的陰暗處,側首打量起昏暗的義莊。
夜半陰森恐怖的義莊內,一燈如豆,幾具黃昏時方自厲王府中運出來的年輕女屍,正屍首不全地躺在大廳前處的幾張竹板床上,而在大廳的後堂中,還有著十來具簡陋的棺木並排置在地上。
身為義莊莊主的老人,在點過送來的人數後,輕輕搖首歎了口氣,自門邊搬來一隻燒黑的火盆後,拿出一疊黃紙,不一會兒,跳躍的火光在他年老的面龐上閃爍,紙類焚燒的香氣與白煙,充斥在夜半甚顯孤冷清寂的大廳裡。
像是嗅到了焚燒黃紙的氣息,一名老婦揭開了布縵自廳後走來,拖著緩慢的腳步行至新來到的屍首前。她不忍地皺著眉,就著油燈不明亮的火光,看向那些又從王府運出來傷痕纍纍的女屍。
「又是這麼年輕的……」好好的姑娘家去了王府後,所得到的,竟不是富貴榮華而是這等下場,那些攀著富貴枝將女兒送至王府裡的父母,可曾知道過真相?
這些年不知幫厲王府處理過多少屍首的老人,伸手揮去了火盆前揚起的輕煙,轉身看向那一個個年紀輕輕卻死不瞑目的女孩。
「這個月都幾人了?」
「都第十人了。」老婦顫抖著手為她們一個個覆上猶睜的雙目,忍不住低歎,「造孽啊……」
「噓,嫌命太長了?」老人忙去掩著她的嘴,「這話也是你能說的?」
老婦難忍地拉下他的手,「可那厲王府實在是……」
「別說了,上頭的作為不是你我能議論的,難不成你也想禍及一家嗎?」
聆聽著廳裡斷斷續續的低語,莫追的目光再三滑過那些女屍,確定並無一絲生息之後,他蹙著眉離開了義莊,轉身繼續追尋起外頭那幾乎就要飄散在西風中的毒香。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當他離開此處不久,義莊裡的老夫婦也掩門入內歇息後,在大廳深處那一排棺木中,忽然傳來一陣輕響。
其中一具棺木薄薄的棺蓋輕輕被推開,而後,從裡頭探出一隻白皙纖細的手。
第1章(1)
兩個月後。
靖遠侯世子燕磊,伸手揭開馬車廂上的小窗,再三叮嚀前頭的車伕務必將車駕得穩當點後,這才將身子縮回了溫暖舒適的車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