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嫩草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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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頁

 

  在寬闊的車廂中,自家小弟燕晶正蜷縮著身子睡在特意佈置的軟榻上,長長的羊毛毯包裹著他纖瘦的身軀,燕磊擔心地坐在軟榻邊,以指輕撫著小弟蒼白且冰涼的面頰。

  他的這個小弟,因母親在懷胎時誤中府中姬妾的暗算,自胎中就帶著寒毒,出生後更是孱弱得三五天便一大病。自母親病故之後,身為長子的他,便作主將小弟送去外祖家養病兼避禍,而這一送,就是十五年……他沒料到,這個自小就被他關愛地抱在懷中的嫡親幼弟,居然與他分開了這麼多年。

  生長在侯府世家中,家族內鬥與姬妾爭風陷害等的陰暗面,本就是種世家中人無法避免的常態。多年來,燕磊冷眼看著身為靖遠侯的父親放縱姬妾殘害子息,家族族老們倚仗著靖遠侯府的聲勢,恣意作惡魚肉鄉里,或是姻親們透過府中盤根錯結的僕從關係,盜賣府中私產、霸佔店舖……

  自小即被立為世子的他,一直都在隱忍,無論是身為侯爺的親父,還是府中的那班姬妾,或是那些總是想自他身上刮些油水的族人,這些年來,不管他們做了什麼,他皆不聞不問,好似從不在乎。

  直至靖遠侯於三年前病故,一守完孝期,身為繼承府業的侯府世子,燕磊立即將父親所留下的姬妾與庶弟庶妹們全都逐出府,心懷鬼胎的僕從們也都予以遣散,直到還給了府中一片清淨,他這才敢把自小就養在外祖父家的幼弟給接回府中再續天倫。

  燕磊將滑下燕晶肩頭的毛毯往上拉了拉替他蓋妥,卻不意驚醒了上車後就一直昏睡著的燕晶。

  「小弟,有沒有哪兒不舒服?」燕磊輕撫著他消瘦的臉龐,聽說半年前他才又大病一場,纏綿病榻好一陣子,直到入秋後才好了些,也不知這樣長途趕路,會不會對他的身體有所影響。

  「我沒事……」燕晶揉著眼,一臉似醒未醒的愛困樣。

  燕磊不捨地道:「乖,想睡就再睡會兒。」

  他卻沒再合上眼,反而伸出一手抓住燕磊的衣袖,眼中盛滿了不安。

  「大哥……我真能回府了?」

  「那是咱們的家,當然能。」

  「可二哥他們……」

  「別提那些狼心狗肺的東西。」一絲狠厲自燕磊的眼中一閃而過,像是怕會嚇到了小弟,他連忙緩和了表情,細聲地勸慰著,「小弟,你只要記得,今後府裡,再也無人能夠傷害你。」

  「族長那邊……」燕晶懵懂地點著頭,又點出近來一直令燕磊忙得分身乏術的麻煩根源。

  他款款地安撫,「父親已故三年,興許過陣子皇上就會下旨要我進宮襲爵了,諒族長他們再如何勢大,也不敢堂而皇之的與皇上作對。」

  燕晶握緊他的手,「大哥,這些年,委屈你了……」

  「說什麼傻話。」燕磊含笑地坐在榻邊,扶著燕晶讓他枕睡在大腿上,「只要你健康安泰,大哥就別無所求了。」

  突如其來的舉措,令燕晶的身子僵了僵,似是感覺到了他的不適,迫不及待想拉近兄弟間距離的燕磊,輕輕拍著他的背,就像兒時哄他入睡般地哄著他。

  「乖,再瞇會兒,待你醒來咱們就到家了。」

  「……嗯。」

  趕在天色全黑前,一路上拖拖拉拉的侯府馬車,在侯府眾人期待的目光下,總算是抵達了府邸。

  下了馬車的燕磊並沒急著走,他轉身朝車廂伸出一手,小心地將方睡醒的小弟給扶下馬車,撲面迎來的寒風令燕晶的身子抖了抖,眼尖的燕磊連忙脫下身上的大氅披至他的身上。

  在府中明亮的燭火與火把照映下,初次回府的燕氏七公子燕晶,面如冠玉,雖猶帶病容,但那細緻的眉眼與動人的氣質,在一身腥紅色大氅的映襯下,更顯得俊美翩翩,宛如不意踏入人間的謫仙,隨即奪去了眾人的目光與呼吸。

  「咳!」

  終於回過神的眾人,這才發現侯府的主子燕磊正目光不善地盯著他們,當下他們急急撇開眼,忙碌的繼續忙碌,偷看七公子的則繼續在暗地裡偷看。

  燕磊召來管家,「都準備好了?」

  「回大少爺,都備妥了。」管家恭謹地對燕晶抬起一掌,「小少爺,您這邊請。」

  燕晶朝自家大哥點了點頭,在小廝們的攙扶下,緩緩走向為他特地準備好的院落,而燕磊則是站在原地,不滿地將兩道劍眉皺成一直線。

  「大少爺?」

  他揚手指著四週一個個又再次目不轉睛瞧著小弟的家僕,深深為此感到憂慮不已。

  「瞧瞧那些下人,像什麼樣子?」小弟生得如此美好,要是日後府中有貪圖之心的下人們,將某些不堪的歪主意打到小弟身上怎麼辦?

  管家緊張地朝他深深一揖,「是老奴治下不嚴,今後老奴定會加強管束。」

  「記得挑些身家清白的放在小少爺的院裡,別像這些不三不四的。」燕磊不滿地哼了口氣,想了想後,又再向管家叮嚀,「還有,吩咐他們務必要小心伺候著小少爺,要是小少爺有半點不妥,我靖遠侯府的家法可不是擺在那兒好看的。」

  「是。」

  「小弟他今日也累了,別讓人去擾了他的歇息,明早記得請大夫過府替他瞧瞧,我瞧他的氣色不是很好。」

  「是……」早就一個頭兩個大的管家,硬著頭皮,在初入冬的寒風中,抖著身子,繼續站在原地接受自家大少爺沒完沒了的訓示。

  而另一頭,將燕晶送至客院的主房裡後,兩名小廝忙碌地點亮了房中的燭火,也將房內的火盆燒妥,在送來晚膳並打了一大盆冒著白煙的熱水供他洗漱後,隨即安靜地退出房中。

  聆聽著小廝們走遠的腳步聲,終於等到四下再無他人,容止深吁了口氣,拆掉了頭上束髮的玉冠、撕去覆在面上的假皮,站在水盆前好好地洗了把臉後,這才重新露出她真正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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