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潑水的聲音停了,韓璇忍耐著沒回頭。
「你說了也只是打草驚蛇罷了。」冰山女總算開口,身後傳來衣物摩擦的窸窣聲,韓璇驚覺自己像中邪了似的,心跳加快,整張臉又紅又熱。
因為他腦海裡又浮現冰山女脫衣服的那一幕,那些聲音讓那個畫面更加揮之不去。
阿彌陀佛!耶穌基督聖母瑪莉亞阿拉!拜託什麼神都好,他需要收驚!這太邪門了……
然後,一個麻布包被丟到他身邊。
「換你洗。」
什麼?韓璇還沒會過意,便發現冰山女已經梳洗乾淨,穿上衣服走進樹林裡。她丟給他的原來是一個手掌大小,以麻繩束口的麻布袋,穩穩地落在他腳邊,看來是要給他的。
韓璇出於好奇,打開袋子,裡頭是一顆顆切成丁塊的皂角。
這世界的人跟古時候一樣,除了這種用油茶樹提煉茶油後的渣做成皂角,到了秋天過後,則有無患子果,所以一年四季都有洗滌的天然材料。在沒有電子科技的年代裡,人類的智慧其實非常讓人讚歎,韓璇有時會覺得,其實生在依賴電子產品的廿一世紀的人,也許反而還比較笨呢!因為凡事只靠計算機,要是有一天在廿一世紀,全球網絡大當機,那一定會天下大亂,人們連怎麼活都不知道。在過去,所有生活智慧是人類不用靠維基或估狗,也不用教科書,全是為了改善那些不便,也為了好好地過生活,所以必須更加用心的去觀察與體會,所孕育出來的。
說到底,人們是變聰明,還是變笨呢?
跟冰山女比起來,他身上算好多了,不過因為在樹洞裡蹲了一夜,身上也又涅又髒。他盡可能快速地把自己打理乾淨,換上乾淨的衣服,背起背包,轉身就看見冰山女走出藏身的樹幹等著他,時機抓得可真好。
韓璇又想到昨天他洗完操時,冰山女也「正好」現身。
她該不會有偷看人洗澡的怪癖吧?韓璇覺得臉頰有點熱,但是對方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讓她看幾眼也不會少塊內……
他咕噥著,仍是硬著頭皮上前去,「一直都忘了問師父大人您的名字,怎麼稱呼啊?」親眼見識了俠女大人的IMBA--跟什麼商業管理完全沒關係,而是一個生態國裡imbalance的意思,尤其指那種威風八面,壓迫眾生、強到沒天理的那天逆天的存在!有這麼一個無敵保鑣在身邊,當然要好好巴著她,接下來一路肯定是妥妥的。
冰山女瞥了他一眼。毫無溫度,沒有表情的一眼。「我不是你師父。」見他跟上來,她邁步便走。
有了昨天的經驗,韓璇知道跟著她準沒錯。
大俠當然有大俠的脾氣,韓璇一點也不在意,「那要是我有事情想找你時該怎麼稱呼你?俠女大人?恩公大人?美女大人?」
冰山女不假思索便道,「你可以去找別人。」
別人哪有她威?韓璇長這麼大,可沒碰過那麼多次釘子,但是出於直覺,他立刻低下頭來,默默地像個被遺棄的小可憐似地跟在冰山女身後。
果然老半天沒見他反應,冰山女便回過頭來,遲疑半響後只好道,「圓圓。那是老爹幫我取的名字。」
「……」這個陳圓圓,當然不是他知道的那個陳圓圓。該稱讚陳老爹會取名字嗎?希望他不會遇到吳三掛或李自成。
話說回來,沒想到他的哀兵策略還真的有用。其實這也是韓璇這一日以來對陳圓圓的觀察心得,她雖然自己走在前頭,但總不忘注意他是否跟上了。而且如沒不是她,他的小命早就沒了吧。
「你跟你爹功夫這麼高強,其實不必跟別人一起上山的吧?」也許他們父女倆原本是好心陪同他們一行人順便當保鑣,哪曉得最後只保住了他一人。
陳圓圓仍是沉默半響,才道,「根本沒有人會在太陽準備下山時才進入山區。」她只說到這裡,便住口不語。
所以,意思是?種種蛛絲馬跡閃過腦海,韓璇總覺得似乎有個答案呼之放出,但他又直覺地不太想知道答案。
陳圓圓帶著他回到他們原來的營地。
出乎意料的是,這地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被野獸襲擊過,連他昨晚蓋的毛毯都還在原位,就像營地裡的人很沒公德心地拍拍屁股直接上路一樣,連地鋪都沒收拾!
黑鷹老大在空中繞了一國,便降落在附近一棵松樹的樹枝上,陳圓圓也開始檢查營地。
有鷹老大跟陳圓圓在,看樣子暫時沒什麼危險,韓璇立刻蹲下身收拾起他的小毛毯。好歹也是用錢買來的,出門在外,能省則省。他突然想到他本來帶出門的錢,再加上昨天那些賞錢應該剩不少吧?但他收在哪了?
在韓璇翻找著包包和身上口袋的同時,陳圓圓已經大致把營地搜查過,唯一慘遭毒手的,是那些被綁在最外圍的駝馬。
四處找不到錢的韓璇心想算了,經過昨晚,若是掉出口袋也沒什麼奇怪,他重新背上背包,正好見到陳圓圓蹲下身檢視駝馬的屍體。
它們顯然不是被野獸咬死的,韓璇就算是門外漢也看得出來,那些駝馬全都口吐白沫,四肢僵硬地倒在地上,根本是被下了毒。
野獸也懂下毒?這也太離奇了點,要下毒幹嘛不乾脆點連人也毒死省得麻煩?
彎下身檢視駝馬屍體的陳圓圓似乎也想到這點,卻抬起頭,神色莫名難解地看著他。
她該不會懷疑是他下的毒吧?韓璇連忙道,「我連殺老鼠都覺得不舒服了,別看我,那不是我幹的。」
「圓圓不是懷疑你。」老爹的聲音才到,高大的身影便自樹頂翩然而降。
果然是大俠!韓璇一臉神往。他一定要向陳大俠學輕功!
「大俠,那些怪物到底是什麼?」
陳老爹一臉有趣,「我不是大俠,我只是個拿鍋勺的。小兄弟,你真的要到鄰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