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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他不平,收拾行囊,辭官回鄉。

  一進家園,風雲變色,家宅已空,人煙已散。

  他見著了馮叔為他開門,香娘煮粥,還有花梨……

  經過馮叔仔細道來,事情全然明朗,他捶心震撼,悲憤難鳴。

  原來不只是上司的陷害,還有兄弟的背叛!

  沒錯,他的兩個庶弟也是共犯!

  他們從瑞木茶商主事者,也就是沈婉口中得知,家族茶業的一切終歸是她的嫡長子瑞木修言所有,他們心有不甘,不願傾心投注的心力,到頭來還是別人的。

  因此,他們便起了反叛之心,不料卻引來禿鷹共食。

  他倆在事件中雖保住一命,可爹和娘親雙雙為了冤罪,在家門慘遭斬首濺血,瑞木家就此沒落,連他這個堂堂刑部侍郎也束手無策……

  這一切到底有何道理可言!

  當他憤恨不平時,庶弟們竟然帶著幾名當地貪官踏入瑞木家,雙方你來我往較勁後,他們竟瞥見花梨有幾分姿色,擺明欲將花梨帶走,他誓死抵抗,無奈孤立無援,直到傷重不治。

  眼看著花梨被人欺陵,悲劇亦是無法挽回。

  那時的花梨喚的不是大少爺,而是一聲聲的修言哥哥。

  他倆沒有誓約,沒有交集。

  就歸來初見的那一眼,只有種感覺,他再也不會遇到如她這般的女子。她的不離不棄,堅守家園,執著等著他歸來這日……

  這樣的女子,是值得他用心以待,風雨同舟,在一起重拾過去平靜的生活。

  但這一切只是多想,已是枉然。

  瑞木修言頭一偏,向後對上離兒依然睡去,還微微張口的小臉。

  看來,她也沒那個心思再等他的回答了。

  那恢復成原本白皙的皮膚,透過日光的照射,竟然隱隱閃爍著晶瑩亮光,任誰看到,絕對不會相信,這是一個整日忙裡忙外的丫鬟會有的膚質。

  他對此有著無比驕傲,因為那是他每日不懈怠的督促她用豆湯餵養、豆渣敷面、以茶葉水淨顏、洗身所成功養出來的傑作,他十分滿意,也會堅持下去。

  瑞木修言收回視線,專注在眼前的田徑小道。

  長著薄繭的大手拉拉老驢子的韁繩,示意它放慢腳步,那幾乎是以步行還慢的速度在前進著。

  離兒的身子也因此不再因為路面不平的凹凸,顛簸著搖晃。

  她吹著涼風,睡得更沉、更香。

  第4章(1)

  所謂炕桌,是指床榻上使用的案桌,高度不到一米,長度約有兩米,素來泡茶品茗,置手翻書,戲牌下棋,方便使用。

  如今這張黃花梨螭龍紋雕琢縷空邊花,看來就是絕世珍品的小炕桌,上頭擺著的卻不是韻牌、棋具、茶具等等之物,也不規規矩矩待在榻上,而是放在屬於瑞木修言書房內的臥榻旁邊。

  更訝異的是,桌面上突兀的跪著一個口中唸唸有詞,雙手還擰著自己雙邊的小耳垂,一臉惴惴不安的女孩。

  「採茶……採茶之候,貴及其時,太早則味不全,遲則神散。以谷雨前五日……為上……後五日……五日……五日……」她戰戰兢兢的念著腦海中凌亂的詞句,到了重複性極高的段落,舌頭就像打了陀螺似的轉不過來。

  女孩身著一貫的交領綠袖,披肩短衣,襦裙上再綁條短小的腰裙,為的是平時幹活方便行事,但這樣更顯得女孩俏麗可愛,輕盈靈動,煞是誘人。

  而在臥榻上正確使用炕案的男人,則是頭未離書,眼未抬,順著女孩的話,接著下去,「後五日次之,再五日又次之。茶芽紫者為上,面皺者次之,團葉又次之,光面如筱葉者最下。」

  讓女孩想到腸思枯竭,背得心力交瘁但還要硬背的書,是男人最喜歡的一本茶經……當朝洞庭西山人,張源所著的《茶錄》。

  男人眼前放的書,不是《茶錄》,他卻能夠一字不漏的背出《茶錄》的內容。

  女孩的天資不在背書,他也未多所為難,只是該教的還是要教,女孩該學的還是要學,如果因此藉故逃避,那該有的處罰,還是要有。

  就一如這樣,讓十二歲大的女孩跪在炕桌上,背誦內文。

  男人抬眼,瞧到了女孩委屈又不敢多言的模樣,他輕歎一氣,「將《茶錄》二十三則主旨念出來,就准你下來。」

  女孩還不懂得男人已經讓步,悶悶哼哼的還在找理由,「大少爺……可是袁管事還在等離兒過去茶館……」

  她可不是在說謊避責,而是她昨日真的就和江口茶館的袁管事說好,今日要到茶館教新聘的廚娘幾道茶館有名的茶香小點。

  別看她年紀尚小,早在四年前大少爺用茶蒸涼糕領她進入茶點領域開始,便啟發了她在烹飪方面的智慧。

  從中延伸出來的點心有凍頂桂花釀涼糕、清香小酥餅、風葉蒸糕、茶醃梅、茶薰醉雞、紫蘇茶泡飯、烏龍月餅……等等,江口茶館旗下館子的所有小點,皆是由她之手慢慢研發出來。

  所以要傳授教法給新任廚娘,捨她其誰呢?

  「我明白,可是那不該打亂我們的授課時辰。」這也是他今日為何待離兒特別嚴厲的原因之一。

  他聲音不高不低,試著與她說理,這是他們之間相處的方式,從以前到至今,從今到往後,應該都會是這樣。

  自從他教授離兒習字、認字、讀字的第一日以來,每隔四日的未時四刻到申時六刻,就是他們共有的時間,這時間裡,離兒會坐在他案桌旁邊的小炕桌,可能是在默書、練字、朗讀、畫冊……最近也才剛與他學習沏出一壺功夫茶。

  離兒可能對茶道不精,便想著能逃且逃,能避且避。但再怎麼不願學習,也不能刻意閃避授課時辰,這應該是他倆長久培養下來的默契,甚至成為一種習慣,離兒不能違背。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恰巧」江口茶館的廚娘是在今日報到,而她也只是「恰巧」順勢答應下來……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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