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奉子方成婚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36 頁

 

  這不是一夜之間的轉變,是經年累月,一點一滴的確認。

  驀地,胸口一窒,馬廷亨開口方知自己失去了語言。又過良久,他才找回聲音,道:「有一回,廷烽對我說,他有個很喜歡、很喜歡的女孩,當時他正在決定是否要成為職業車手的當口,不是分心談戀愛的好時機,所以我代替他帶那女孩去看了場電影後,狠狠地用了她。有一回,我熬夜看武俠小說,隔天頭痛到無法參加歷史大考,廷烽已休學投入車手訓練,仍翹了一次練習賽,替我考了個六十三分回來。有一回……不小心聽見我們都視為小妹妹的鄰居說放學後要來向廷烽告白,廷烽推給我;我和她約會,當了一日夢中情人,當晚分手時,她終於鼓起勇氣說喜歡我,我回她:連自己牽著的人是誰都分不清,那不是喜歡;於是那告白她收回了心裡,雖然,就算不說,在其他人眼裡她已經表現得太過明白。」

  方寧真靜靜聽著。類似的故事她聽了很多,或許是每一對雙胞胎都有過的經歷吧,令人分不清誰是誰,好像隨時都能成為對方的替身一般。廷烽、廷亨愛捉弄人,她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但……原來他也捉弄過宇霏呀……

  是怎麼捉弄的呢?分手分到一半,可聽見這些還是會在意的,只是一些些、一咪咪而已,這樣的她,很可怕嗎?很醜陋嗎?

  「我跟廷烽外表一樣,但思考模式很不同。有一點我們很像,就是對於扮演彼此樂此不疲。」馬廷亨自嘲地閉了閉眼,揉起她掌心的紋路,道:「現在想來,我們其實不喜歡被當成另一個人,所以玩樂的同時也在考驗這世界對我們的認識。」

  掌中他的力道加深,拇指停頓在感情線與生命線交叉的位置,方寧真望著他的方向,卻仍看不清他的臉龐。

  這雙手不溫不涼,冬天,令他想替她暖暖,夏天想握來解解熱……馬廷亨的苦笑融在黑暗中。他們之間的依賴,似乎是單方向的;以為暖了她的手,其實滿足的是自己,暖不了幾分她的心。

  方寧真擰起眉,是因廷亨忽然使力。

  廷亨對宇霏的無微不至,是源自不常示人的溫柔,方寧真一直懂,可……廷亨想說的是什麼呢?

  「這麼多次的考驗遊戲中,我只後悔過一次。」馬廷亨說著,聲音低了幾分,長指扣進她指間。「而這一次,寧真,我不後悔……」或者該說不能後悔。因為除了暫緩傷痛,直到大家真正能敞開心接受廷烽已不在的事實,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如果人生能重來,說不定他能想到更好更兩全的做法,可此刻,他只是……「我只是很累了……」

  左腿的痛就要將他吞噬那刻,寧真在雨夜裡飛奔而來,於是有那麼一瞬的念頭,若他的腿真廢了,是不是她就離不開自己了?

  分明真正想要的不是這樣,可是太害怕失去,所以……怎麼留住她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

  那語尾極輕,手卻緊扣如鎖。廷亨這幾年內心的掙扎,漸漸嚴重的腿痛,方寧真不是看不見,又怎麼能不心疼?四周黑暗,他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吧……方寧真悄悄別開臉。

  寂靜裡,他的手轉了方向。方寧真還沒反應過來,廷亨已枕到了自己腿上,將相扣的手蓋在雙眼。

  他說完了?廷亨搶在她的坦白前想說的話,就是回憶兩兄弟的惡趣味、告訴她自己整過宇霏,然後不後悔?方寧覺想抽回手,他卻不放;她舉起另一隻手,停在半空,半晌又輕輕放下了。「廷亨……你為什麼要喝豆漿呢?」廷亨雖對外隱瞞身體的情況,但該注意的飲食禁忌還是有好好遵守才是,豆製品,禁忌中的禁忌。

  一會,馬廷亨說著:「開會的路上經過一間有機商店,正好在做豆漿促銷。寧真,你知道嗎?原來黃豆分很多品種的,口味也有差異,有的豆味重,有的偏奶味,喝了才知道差別在哪。」

  牛奶喝多了會出現過敏現象,是很小的事,方寧真從不放在心上,直到……直到懷孕後,增加了牛奶攝取量,身體出現一些小反應才想起自己是過敏體質。那天早上的會議室裡,她喝了半杯熱牛奶,鼻子癢得必須離席,隔天開始,助理端來的熱牛奶總是讓她很遲疑。僵了許久的肩膀松下,她歎氣問著:「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馬廷亨移了移,將耳朵臉頰靠在她小腹上,說道:「如果我說一開始就知道,你信嗎?」

  「……不信。」她不信不信不信。

  要見到她此刻的表情是有難度的,但那語氣讓馬廷亨不禁失笑,兼苦笑。他說著:「不時約你喝咖啡,胡亂製造單獨的相處機會,還有在香港那晚,替你倒了湯……我每天都在猜,會不會今天你就告訴我,又會怎麼告訴我?」他的聲音漸暖,繼續道:「你會說,廷亨,我有了。還是說,廷亨你要當爸爸了……我一直耐心等著,期待著。」他並不是非常喜歡小屁孩,也不認為自己會成為像老爸那樣散發愛的閃光的父親,得知寧真懷孕的那一秒開始,曾有過失眠的日子,然後慢慢地、慢慢地,他已能想像他們三人一起在家中午休、一起在公園散步的景象。

  原來……咖啡與酒,是為了要激她這個悶葫蘆用的小手段嗎?方寧真咬著下唇。

  「真,」語氣裡的笑意漸漸淡去,他問著:「晚餐時,你想對我說的是懷孕的事,還是……你終於能狠下心離開我了?」

  五年來,寧真默默地承受,過去將近五個月以來,他也學她默默看著一切的發生,不拆穿不問起。五個月怎能與五年相比,可他明白了她愛得多深就傷得多深。

  不管寧真今晚欲言又止的是哪件事,他其實都不希望有外人在場;不管是哪件事,他想用來討她歡心的伎倆,已經滾進了臭水溝。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