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喪失記憶?」
「當初是我拋下她的,如果她可以恨我,至少我還能安慰自己——沒有愛怎麼可能有恨?可是她完全沒有,甚至告訴我,她的愛和恨被磨光了!」喉嚨澀得連聲音都啞了,「她那一跳,我很清楚對身體的傷害有多大,甚至大到產生的後遺症會讓她生不如死,我以為她至少還有恨的!」杜克紹低下頭。
辜承隆明白,男兒有淚下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她還說……她認為我沒有那麼愛她,只是長期的愧疚所造成的假象。她的話居然讓我產生迷惑……我開始不知道這十一年來,我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我堅守了十一年的信念……」抖動的雙肩和低切的笑聲,很淒涼。
「她會這麼認定情有可原,問題是她有另一半了嗎?」
「沒有!」
「你能想像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
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懷裡?任由那男人擁著她親吻,甚至發生肌膚之親,看見她心臟上的傷痕……杜克紹握緊酒杯,幾乎要將它捏碎。抬起頭時,眼中的脆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凶狠。
不,在他知道她尚未心有所屬前,怎麼能輕易再放棄?他已經錯過一次……喔!老天,他簡直是……
「我是白癡。」
「戀愛中的人通常會變成這樣,很正常!」
「我在戀愛?」
「不然你這樣是什麼?每天想著她,不管做什麼都想。不,應該稱為單相思,畢竟戀愛是要兩個人才能完成的行為,你還不是!」
兩個人啊!「她應該不希望再見到我。」
「如果她對過去真的毫無芥蒂,見到你,應該無法讓她有什麼情緒波動吧!」
「你這是安慰嗎?」他狠狠瞪了辜承隆一眼。
辜承隆聳聳肩,「你不好好看緊她,萬一被別人追走,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廢話!說得簡單,要怎麼看緊?老天!只要想到稍早前他失神掉魂的離開巧克力店,甚至沒有跟她說再見什麼的,就覺得丟臉!
算了!還伯什麼丟臉不丟臉?接下去要死纏著不放,厚臉皮的被罵也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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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昨天來找你的那位先生,到底是誰啊?」小寧眨著大眼睛問。
「這麼好奇做什麼?」
「他比那位林先生好太多了!」
明茱柔在筆記本上換上各式的彩色筆,畫出理想中的菜色。「外表並不能代表一切,誰曉得他的內在呢?」
「可是食色本能,誰不注重外表?」小寧探過頭,看她在畫什麼。「這是豬排咖哩嘛!」
「對,我今天的晚餐。」
「明,你會煮料理?我以為你只會做巧克力。」
明茱柔瞟了她一眼,「只要是吃的,我都略有研究。」
「真厲害,現在很少有女生會進廚房,煮出一桌像樣的菜,我媽咪就常說我嫁人再讓未來的婆婆調教,才能明白她當初讓我奶奶教導的苦。」
「煮菜可以讓我覺得快樂。」
「那將來娶到你的人有福了!」
「說不定我煮的菜很難吃。」
「巧克力這麼難,你都沒問題了,我才不相信會難吃。」
「真是謝謝你的捧場。」
門上的風鈴聲響起。
「歡迎光臨!」另一位在擦玻璃的小語揚著精氣十足的嗓門喊。
「小語看起來心情很好,擦玻璃有這麼好玩嗎?」小寧側著頭,不明白的說。
明茱柔笑著搖頭,現在七年級的小朋友有時候無厘頭的想法會讓人會心一笑,有時候卻又氣得半死。
「先生——」看清楚來人,明茱柔斂住笑容。原以為回台只是短暫的兩個月,所以沒想到會碰上熟人,更別提這位熟人是她偉大的父親。
來者西裝筆挺,發問參雜著白絲,嚴肅的面容看來不容易親近。「你姑姑說看見你在這裡當店員,原本我還不相信!」
姑姑?她並沒有看見啊!真難得她沒有上前奚落一頓,愈來愈不像她苛刻的作風。
「你什麼時候偷溜回來?誰准你離開美國的?」
「偷溜?我光明正大的拿護照進中華民國,從頭到尾都沒有偷溜這回事。至於離開美國,我二十歲就到了厄瓜多,二十四歲到法國,嚴格說起來,我離開美國有七年了。」她帶著譏諷的語氣回道。
中年男子語塞,脹紅的脖子顯示怒意,「你從來就不聽我的安排。流浪那麼多地方,最後一事無成,甚至來這種店當店員,這樣比較光榮嗎?」
「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這麼多年了,你的個性一點都沒有變,我本來還期望異鄉生活可以讓你磨掉野性,結果還是沒有。」
哼!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像獵人和野山豬,只有緊張和廝殺。
「我想巧克力這種玩意兒,你不感興趣,所以我就不送了!小語,送客。」
「好。」小語衝到他的身側。他瞥了小語幾眼,好熟的臉孔!
「你盡快跟店家辭掉工作,我明某人的女兒在這種店當店員,萬一傳出去,我一張臉要往哪裡擺?後天回來,我介紹幾位朋友跟你認識、認識。」
「從來沒有人知道我是你女兒,這點你不用擔心,至於那種莫名其妙的介紹,你可以省省,我對什麼聯姻沒有興趣。」
「你以為你翅膀長硬,我說的話就可以不聽嗎?要留在這裡,好,我明天找人收購這家店,看你還有什麼把戲可以要。」
風鈴聲再度響起。
「柔柔,我帶了桔子醬來,這是韓國最有名的珍坊製作出來的。」
柔柔?杜克紹!誰准他這樣叫她的?明茱柔還來不及抗議,就見父親蹙著眉搶先開口。
「你是誰啊?大庭廣眾之下柔柔、柔柔的叫!」
「這位伯父,請問你是?」杜克紹對於眼前雙鬢斑白的中年人只覺得眼熟,卻想不起來。
「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還想追我女兒?」
「明伯父。」是的!他想起來了。
當年學校那一幕,她血跡斑斑地倒在他懷裡,明父氣急敗壞的大喊家門不幸,所以他無法有什麼熱切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