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運嗎?仰望著前方直立的高大門坊,謙謙真是感慨良多。要不是八年前爹爹被政敵陷害入獄,在獄中自裁以表清白,娘親也因此而一病不起,留下他們姊妹三人孤苦無依。今日薰子姊也不會為了養家活口而墮入風塵,而自己與堇堇更捨棄女兒身,喬裝男兒發憤向上。
謙謙內心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無論如何,她冷謙謙絕不會做個甘願流俗於名望權力的人,她也絕不會忘了自己到底為什麼而來到這個地方的。
仿前宋格局興建的皇宮內苑,以五重門格局進入主殿——基本論事廳處,也是皇帝每日早朝之殿堂——大慶殿。其宏偉寬廣的氣度從綿延數里的主殿廣場即可見一斑。不過今天皇上賜宴款待新科進士的地點,並非主殿而是內苑最大的園林——瓊林苑。故此一新科進土宴又被稱為「瓊林宴」。每位進土無不希望讓皇上留下深刻印象,也好為將來的仕途鋪路,形容「瓊林宴」是「登龍宴」也不為過。
頂著狀元頭銜,謙謙一入宴會便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左,右宰相的人馬紛紛探詢他的經歷師席,看樣子一場搶人大會早已開展。
成功地脫離一場場搶人戲碼,謙謙往曲橋的一端走去。
看來朝廷內部的派系之爭,遠比她想像得嚴重多了,尚未弄清楚雙方的底細之前,謙謙並不想這麼快地投入這場戰爭中。那些曾經陷害過她爹娘的人,便是她日後要詳加調查的事情之一。
「怎麼一個人躲在這?不趁這機會多認識幾個大官,替以後的路子鋪好關係,可會錯失出人頭地的機會喔!」
謙謙回過神,不知何時張裘已來到她身邊,她微點個頭:「張副使。」
「是否還不太習慣宮廷宴會?」溫和的笑臉,始終沒變。
「有點。」
「這可不行,往後這種場合可是很多的。要是你老是這麼悶不吭聲,很快人家就會傳出你不合群,不懂得交際的傳言羅!」
「謠言止於智者。」
張裘笑著搖搖頭,「饒了我吧!這些文謅謅的話是讓我頭痛了。講明白點,我是靠我爹爹的關係才會入朝為官,叫我辦事可以,為文奏詞勉勉強強,但若真要以文論友的話,我和你這位新科狀元可真是遠攀不及。」
謙謙笑了笑。
「像,像極了。」張裘忽兒眼睛一亮地說。
不解他何出此言,謙謙詢問的抬抬眼:「像什麼?」
「像某個人呀!」張襲擊掌輕呼,「老實說,打從剛剛我就注意到了,但是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你。你可知道臨安城內有位名為冷薰子的藝妓,你和她有幾分神似,尤其是眉宇之間。她美得傾城脫俗,賣藝不賣身,多少王公貴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卻沒人能獲其青睞,可說是臨安城內的傳奇人物呢!有機會,我一定要帶你到尋芳閣去,讓你瞧瞧……這世間竟有男、女的相貌如此相似的。真是奇妙呀!」
謙謙淡然一笑。「不奇妙呀,若有血緣,相似是自然的。」
「喔!」張裘愣了一下,「莫非……」
「方纔張副使所提之人是家姊。」
「什麼?」張裘忘形的大叫。不過立刻摀住嘴,左右瞧了瞧,確定自己的失態沒有被任何人發現後,才小聲地說:「你是說你和那位冷薰子姑娘是……」
「妹弟。」謙謙肯定地回答。
「這……這實在太令人意外了。原來如此,怪不得…… 」眼中閃過一絲同情後,張裘又搖著頭說:「不過,這件事您還是別隨隨便便這麼就說出來了。畢竟……新科狀元和頭牌藝妓是姊弟這種事若傳出去,說不定會惹來不少麻煩呢!」
一轉先前客氣文雅的面孔,謙謙以銳利的眼神,冷硬地說:「張兄,我從未以家姊為恥。家姊為撫養我和弟弟所付出的心血與犧牲,是不足為外人道的,若沒有薰子姊就沒有今天的我,我十分自豪有她這麼一位姊姊。不論她是從事什麼謀生,都與她這個人的品德無關。」
「抱歉,我失言了。英雄不論出身低嘛!」張裘立刻道歉,並且放聲大笑地說:「初時見你文弱的外表,還真看不出來瞪人的時候這麼駭人呢,算我怕了你的魄力。你並不如外表般的嬌柔和氣,看在你這點男子氣概上,我相信未來我們應該可以成為談天論地的好友!」
伸出一手,張裘誠懇地說:「願意不計較我先前的失言,交個朋友嗎?」
謙謙點點頭,「我是晚輩,張副使如果不嫌棄的話,以後還請你多多指教。」
「彼此彼此。」兩人相視一笑,感覺就像多年好友。
「皇、上、駕、到!」「哎呀,主角到了,咱們得去拜見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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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張裘走回宴會閣內,所有的人都已排成兩列,等著迎接皇上聖駕。
「吾皇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
所謂的「瓊林宴」也不過是「下馬威宴」罷了。
「皇上賜座。」宮廷宦官大聲地宣佈後,大家紛紛就座。
此時,謙謙才有機會偷視那位端坐於主位上,理應是自己未來主子的「天子」。可是她不過看了一眼,整個人便楞在當場,騙……騙人的吧!「那傢伙」怎麼會是天子!
沒錯,正四平八穩地坐在主位上的,便是曾經救過自己、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富家少爺——「皇」公子!怎麼會是他!
皇帝竟然是如此年輕的人嗎?她記得當今聖上確實已經登基三年有餘,沒有三十,也該二十好幾了。可是現在看來,這位皇帝年紀不出二十有五吧!
腦中慌亂地搜尋著那天的記憶,雖然事隔月餘,自己也差不多快忘了那件事,只是那張臉令她印象十分深刻。
她不懂為何堂堂的天子會喬裝成平民百姓,在深夜的大街上游晃?萬一皇上等會兒也認出自己來,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