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行兇的金小菊,手叉纖腰,指著女兒的鼻子罵道:「告訴你,這件事我是幫定了!人家要你去你就乖乖給我去,要是讓柔弱無助的小太子傷著半根寒毛,我就先剝了你的皮!聽見了沒有?」
眼見可愛甜美的俏娘親,搖身一變成了張牙舞爪的母老虎,凌皖兒立刻縮起脖子,躲進父親懷中,可憐兮兮地吸鼻子控訴:「娘好可怕!我早就懷疑自己不是娘親生的,一定是這樣的,嗚嗚……」
「胡說什麼?你當然是你娘的親生女兒,別胡思亂想。」凌皖兒的父親──當年威風凜凜的大理國大內密探凌蒙,好笑又疼寵地揉揉女兒的頭,溫聲安撫她。
「皖兒,你聽爹說,這回要你前往大理協助保護太子,實在是不得已的。爹娘與太子的爹娘──也就是當今大理的皇帝與皇妃是舊識,有將近二十年的交情了;大理那邊提出這個要求,於情於理,我們都難以拒絕。
確實,大理皇宮高手如雲,不缺你這個小女子,但我們懷疑,企圖對太子不利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為了確保太子往後數十年的安危,我們必須揪出背後那個龐大的黑暗勢力才行。
我們要你去,並不只是要你保護太子而已,更重要的是,你得想辦法,找出是誰想殺害太子,這才是你最要緊的任務。若在太子身旁安插一個男人,很容易引人疑竇;你一個女孩子家,可假扮成宮女,也比較不容易引起對方懷疑。」
「是這樣嗎?可是……」聽完父親的解釋,凌皖兒稍微釋懷了,不過她還是不太想接受這個任務。
「真的非去不可嗎?」她心中萬般掙扎。
去了,怕自己在人生地不熟的大理國遭人欺負;不去,又怕段子讓真讓刺客給謀害,那她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去或不去,由你自己決定,爹不勉強你。不過爹相信,若不是情況危急,大理那邊不會來討救兵。」說完,凌蒙逕自走到一旁,當真不再給女兒壓力;就連愛妻金小菊還想說些什麼,他也暗示她別說。
「我……」父親不威逼,反而讓凌皖兒猶豫了。
確實,她若真不想去,誰也無法逼她,但只要想到段子讓,很可能因為她的退縮而受傷,甚至死去,她就心中難安……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猶豫又猶豫,思量再思量,最後,無法眼睜睜看段子讓因她而受難的罪惡感,促使她做下了決定。
凌皖兒咬牙,轉頭對著爹娘,堅定地道:「好,我答應去大理。」
凌蒙與金小菊互望一眼,同時鬆了一口氣。
女兒肯去,總算是不負段家所托。
凌皖兒望向窗外,秀麗的眉頭不由自主地擰了起來。
原來外頭不知何時,竟下起雨來了。
銀針般的雨絲,伴隨著瑟瑟寒風由空中飄落。
這片淒風慘雨,就像在預告她的未來……
* *
上關風,下關花;蒼山雪,洱海月。
大理之美,美在純淨、美在不經鑿飾的自然,讓人懷疑自己是否步入仙境。
打從進入大理國境之後,一路走來,凌皖兒無不被沿途的自然美景給吸引,瞧得目不暇給,幾乎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過只是幾乎!
「唉!」她坐在小攤子前,手裡捧著一盞酸得夠味,卻也甘美順口的酸梅湯,不自覺地歎起氣來。
她在三天前來到大理,前進的步履卻極為緩慢,有如龜速爬行;算一算,約莫再一個日夜,便要抵達大理城。
想到不久後就要與段子讓見面,而會面時他可能有的反應……再甘美可口的瓊漿玉液,也難以入她口。
他說不準會當眾羞辱她,讓她在一干臣子、內侍的面前,丟盡大臉。
只要想到那幅場景,凌皖兒就怯弱得幾乎不敢再往前一步;但她已來到大理,如今,是騎虎難下了。
「罷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再這麼畏畏縮縮的,豈不枉費我金刀小女俠凌皖兒的名聲!」凌皖兒火速躍起,一口飲盡剩餘的酸梅湯,掏出碎銀連同空杯擱在桌上後,就向賣酸梅湯的老婆婆道謝,繼續朝大理城的方向走去。
她的個性本就樂天開朗,從來沒有什麼事能讓她憂鬱太久;即使再過不久,便要與段子讓見面這件事,使她心頭沉重,但也沒能剝奪她的笑容。
鬱悶了好些天,連她都受夠自己這副愁眉苦臉的鬼模樣。
她暫時擺脫煩悶的心情,瞧見前方有市集,便一蹦一跳地晃了進去。
長這麼大,這還是她第一次離家遠行,自然見什麼都新奇。
她打算在入宮接受段子讓的羞辱之前,好好地開心一下。
大理地處西南,市集裡販賣的物品、吃食與中原大不相同,但熱鬧的程度可完全不輸中原。
看見許多穿著白族傳統服飾的男女老少在逛市集,更讓她格外興奮。
她瞧著逛著,還順手買了些當地的小點心品嚐。
忽然間,凌皖兒感覺似乎有人正盯著她。
她一察覺,立刻火速轉頭搜尋窺探目光的來源;但四周人潮洶湧,每個人都神情自若,看不出有誰刻意在監視她。
什麼異狀也瞧不出,凌皖兒聳聳肩,心想或許是自己多疑。
轉回頭,她繼續開心地逛市集。
忽爾,卻聽見有人高喊:「有賊呀!快幫忙抓賊呀!」
凌皖兒生性熱心,樂於助人──換句話說,就是喜歡多管閒事。
雖然父親常警告她要謹思慎行,可她往往將爹爹的告誡拋諸腦後,衝動行事。
就像此刻,她一聽到有人喊捉賊,天性裡的正義因子立即作祟;就像受到操縱的皮偶,別人一聲吆喝,她便什麼也不管地衝上前,要幫著捉賊。
「站住!別跑!」
那個被指為賊的扒手動作極快,幾個閃躲之後,就已奔出市集,往小巷逃竄。
「小賊別逃!」凌皖兒原以為自己功夫不錯,但沒想到一個三流的小扒手,竟跑得如此之快;她不服輸,一咬牙,使出輕功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