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抿緊薄唇,半瞇銳眸,焦距緊鎖著幾尺外的宴會廳,作夢也想不到他會身在此處。
後悔嗎?說實在話,還真有點後悔,他甚至還弄不清楚自己對伊芙的感覺究竟是什麼,更不清楚何以小舅會說她事關一場重大的交易,而狡猾的小舅抵死都不肯透露半句,想弄清楚,就只能親自陷入這池泥淖中,所以他很不怕死的來到這個神秘詭譎的地方。
但他很懷疑,一旦陷入後,還有抽身的可能嗎?
約翰在臨走前送了一句保加利亞話給他,想來應該是祝他好運之類的屁話,這種話他聽太多了,通常只送給將要一去不回頭的人。
媽的!他才不會敗在這種爛地方!
拉拉微露出半截的襯衫袖口,整整窄版合身的西裝外套,修長的雙腿以傲人的睥睨之姿踏入廳裡。
倏然間,一陣教人窒息的死寂擴散開來,眾人一致看向正踏進宴會廳內的勁拔身影。
接著,訝然的低呼聲此起彼落。
半長髮微微掩去仰起的半邊俊臉,輪廓深邃且分明,一襲幽黑窄身巴洛克刺繡西裝襯托出他白皙若初雪的好膚質,在水晶燈映照下,高聳的鼻樑在臉上形成一道暗影,半掩的長睫毛後方,深褐色的瞳眸澄澈燁然,當視線流轉,便迸射出懾人心魂的璀璨光芒。
挺立的凜傲姿態宛如一朵黑薔薇,更彷彿伸展台上鎂光燈照射下的模特兒,謎般優雅的氣質令人傾倒。
音樂聲倏止,眾弦俱寂,倘若這是一場以他為名的音樂會,那麼,此刻矗立於大廳中央的修長人影會是唯一的男高音。
哼哼,總該讓這些歐洲鄉巴佬瞧瞧羅蘭美少年的絕世丰采。威廉撩開垂落眼前的幾綹髮絲,邊竊笑著暗想。
霍地,端杯侍者橫出手臂攔住威廉。
「先生,你的代號?」
俊臉上的自戀微笑倏然一僵,「什麼代號?」
靠,那個約翰只扔了套晚宴西裝給他,還該死的合身……重點不是這個,而是究竟是什麼鬼代號!
侍者忽地朝門口輕使眼色,保鏢見了,悄悄將手挪移至腰間佩槍處。
這時,斜前方忽然撲來一名嬌小的少年,慌慌張張地衝撞進威廉懷內。威廉一呆。若不是他夠高,肯定被這小子撞得鼻青臉腫。
眨眼之際,一朵宛如染血的艷紅罌粟花已被塞往威廉胸前。
「喂,我性向還未明,哪來的色小子別想乘機揩油。」威廉想把人推開,但懷裡的人卻緊抓著他不放。
「你忘了你的識別證。」
那張驟然抬起的臉蛋令威廉一愣。
對方身著一套硬挺質地的黑軟呢套裝,以威廉對時尚的敏銳度,立即判斷出這是CHANEL的男裝女穿款式。
利眸倏地半瞇,端詳起仍攀在懷裡的小子……不,不是小子,是把他騙得很淒慘的偽少男,又削薄了的淺棕色短髮,眼睛笑得微彎如新月,眸中湛漾著雀躍的光彩,上揚的唇瓣像粉櫻般,隱隱挑動人心。
威廉真的很討厭女人,可是眼前同時擁有少女特質又兼具些微中性青澀氣息的傢伙實在太合他胃口,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甘冒自打嘴巴,丟臉丟到兩百年後的險來薛爾頓。
愛情呵,像剛出爐鬆軟可口的麵包,暖暖的讓人恨不得立即咬上一口。
第6章(1)
華麗的水晶燈七彩絢爛,折射的虹光自天花板渲染而下,幻夢般曖昧的氛圍環繞著。
剎那間,空氣中流動的聲音不再,隨之而來的,是詭譎凝重的低氣壓,將人壓得喘不過氣。
威廉垂首望著懷中人,一時失神,沒察覺有道暗影徐緩地踱來。
「你故意的對不對?想穿成這樣來引誘我!」威廉瞪著伊芙,這個小傢伙又故技重施,玩起雌雄難辨的遊戲,惱的是,他的心又被撩撥得失去定性。
伊芙忍不住竊笑,「這樣,才有讓你來找我的動力啊。」笨威廉,到現在還堅持自己喜歡的是男人,根本只是為了顧及只剩空殼的自尊嘛。
「我看你過得挺好的嘛,我根本不用……」
霍地,一道突來的蠻橫力道將伊芙從威廉懷中拉出來,娉婷的馨軀轉了個圈,跌入某個高大身影的臂膀中。
威廉微愣,俊眸睨著那個動作魯莽的男人。標準歐洲人高大的身材,年紀不過三十多歲,五官頗深邃,模樣俊朗,有幾分好萊塢明星的味道。
哼,肯定靠外表騙吃騙喝,拐倒不少蠢女人。
男人發出帶著濃厚敵意的冷笑,「狄威廉,薛爾頓戒備森嚴,你竟然有辦法混進來,讓我對羅蘭家族的能耐又佩服了幾分。」
威廉從他死命攬在伊芙纖腰上的鹹豬手一路輕蔑地瞄到臉上,用極跩的口吻問:「你哪位?」
「亞力克諾頓。」鎖在伊芙腰間的掌又更緊了些。
威廉一愣,許久後才意會過來。「不會吧,你是覬覦她的死老頭?」
眼前的男人怎麼看都只有三十出頭,模樣嘛,跟他這個翩翩美少年一比當然是雲泥之別,不過要是比起尋常死老百姓倒是綽綽有餘。
重點是,這個男人就是伊芙的養父?!
「看你的眼神,似乎對我的身份相當懷疑。」看出威廉眸中的震驚,亞力克語帶嘲謔地說。
威廉瞇起眸,腦中忽然掠過一絲瞭然。「你是用假身份領養伊芙?」
一個不到四十歲的年輕男人居然能建立如此龐大又牢固的毒品王國……死了,他該不會真的要英年早逝吧?
亞力克側首睨向伊芙,逕自笑道:「她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小東西,才五歲就能準確地分辨十種不同的花香,在化工方面又是頂尖的人才,一學就會,一教就懂,讓我費了不少心思才收養了她。」
媽呀,那種變態的眼神真讓人毛骨悚然!威廉氣極地想著。
什麼叫變態?眼前這個叫亞力克的傢伙才夠格稱為「正港的變態」!
他看伊芙的眼神不僅摻雜著對所有物強烈的獨佔欲,更有著近乎迷戀的曖昧色彩,擺明了想荼毒摧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