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直聞言,水墨似的眼眸直直打量著他,一時之間她神色莫測。周文武誤會她的無言之意,諷刺的笑道:「你大可放心,我可不會趁著此時於你去大魏……找徐達,我還怕回不了西玄呢,但你須允我一事。」
徐直哦了一聲,還是目不轉睛。「你說說看,我便聽聽看。」
他定定的看著她。「徐直你須允我,你一定會回西玄。不是骨灰,也不是屍體,而是活生生的回來。」
同墨跟九行同時垂下臉,掩飾臉上的古怪。
這一次,徐直一聲哦拉了更久。她支著額,慢吞吞道:「有點亂,攪的我又頭痛。」
「又頭痛?」周文武臉色陡變。
她恩了一聲,忽然問道:「你看,我有哪點好,好到你盼我活生生回來。」
周文武微愣,直覺冷起臉回答:「徐直你什麼都不好……也不是我盼你回來,是西玄需要一個西玄徐直的人罷了。」
徐直認真的聽著,而後認真的答著:「原來是這樣嗎……」
周文武正要說什麼,忽聽的門外一連串女子嬌軟動人的聲音道:「藥來了,藥來了!」白華急急端著藥進來。「大姑娘,快點趁熱喝……你怎麼在這?」
同墨伸手要接過,誰知一雙男人的手轉接了過去。
他逕自攪動藥汁,白華想要拿回來,卻見他舀了一勺送到自己嘴裡淺嘗。
「喂,你以為你是陛下嗎……」白華瞪著眼。
周文武本是垂著眼,聞言停止動作,而後緩緩抬起陰毒的黑眸盯著她。她立刻噤聲。
他冷冷笑一聲。「原來你還被他餵過啊……徐直,讓一國之君喂,你有何感想?」
徐直暗歎口氣,轉向周文武。「實不相瞞,記不住了。阿武,你既是我的後院人,那就來餵我吧。」周文武愛跟周文晟攀比是絕對的,但在這件事上……她還是有點搞不清,就是瑣碎小事而已,計較什麼啊?她只想快些喝完藥,快些去地牢。
周文武手裡一頓,聲音微的放軟道:「這藥不苦,你身邊人在裡頭放了糖,總算有那麼點細心了。」一匙藥汁遞到她的唇瓣間,在周文武的注視下,徐直毫不猶豫的喝下。
隨即轉頭吐在地上。
周文武臉色隧變,掌力幾乎捏碎了湯匙。
徐直卻沒有理會他,她看著白華,問道:「白華,你又加了藥?」
「大姑娘,這是你平常喝的藥啊……」
「你再說一次。平常?」她臉上看似沒有表情,但親近她的人已知她不高興了。
周文武這才明白徐直吐了藥不是因為是他喂,而是藥裡異常。他第一反應是徐直被下了毒,心頭駭然,就要一腳踹死她這個身邊人,哪知白華立刻跪在地上承認道:「大姑娘,我也是為了你好啊……你平常頭痛到睡不著,天都還沒有亮就醒了,御醫都說了,多加他說的藥材,能夠一覺到天明,精神也好,果然你喝了藥真的好睡,那為什麼不加呢……」
「我是不是也說過,我不會喝它,喝久了會讓我思考遲緩,還會上癮,我不願意。」
「思考遲緩便遲緩吧,反正大姑娘聰明,再遲緩也不過是打回一般人的樣子,有什麼關係?就算上癮了也好啊,大姑娘日日睡得好,難道不好嗎?」
「所以你就自作主張,一次又一次背著我加藥?」徐直面上終於有了厭倦。這種事也要她點破,煩不煩。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你了。」
跪在地上的白華大驚,撲前抱住徐直衣裙下的長腿,大哭道:「大姑娘!大姑娘!我下次不敢了!不,再也沒有下次了!讓我留下吧!你不能沒有我,每天你都需我的……」
徐直心煩意亂。「同墨!」
同墨低著眼眉,上前要拉開白華。
立在一旁的九行一直小幅度的變換站姿,想要用眼神跟同墨交流,看是要如何幫助白華脫身——以前他家犯事前他也是被丫頭隨從簇擁的少爺,每次地下人一出錯,就是互相合作哄他這個少爺到開心也就原諒他們了,只要依樣畫葫蘆,他想白華還是可以留下的;但,他發現同墨就是不跟他對視,彷彿白華的下場與她無關。
現在是怎樣……原來徐直的身邊人各自為政?
「大姑娘!大姑娘!我以後再也不敢多事了,我只是想讓你好過點……我是要伺候你一輩子的,我不想離開不想……」她痛哭失聲,全然失去先前的自信。
周文武頭也沒抬,緩緩攪動著手裡濃稠的藥汁,聽著徐直如何治理手下人,聽到此時,他淡淡說到:「你擺出這種我見猶憐的樣子是要給誰看?底下人做錯了事,主子沒要你的命,你就該感激涕零了,現在不滾,是要讓人抬著你的屍體出去麼?」
白華放聲大哭,死抱著不鬆手。
徐直扶著額頭。「你閉嘴,我頭疼。」
白華馬上閉上嘴,但她精緻的小臉上佈滿淚痕,眼眸如霧哭的一點也不難看,果然如周文武所說,一臉楚楚可憐貌。
第6章(2)
徐直向來對這方面就是缺了根筋,她能夠由衷的讚歎寶元樓的腿燈具美,也能看出掌中鐘的美,這些物品背後充滿未知的奧妙,但對人,她第一眼從來注意的就不是美不美俊不俊,第二、第三眼皆然……除非有人提點……她看向周文武問道:「為什麼你一眼看到的就是白華楚楚可憐?因為你是男人?」
周文武瞥了她一眼,只道:「我勸你弄死她吧。今日你已與她有離心之意,她絕不會再忠心於你,女人最好的武器就在她臉上了,它日她抓準時機,只需一口必會咬死你。」
白華傻眼,隨即對他大吼大叫:「你胡說胡說!」聲音都破裂成碎了,又連忙對徐直啞聲說到:「大姑娘,大姑娘,你是明白我的,我絕對不會……」她見徐直被吵得閉上眼,狠狠咬住唇瓣,不敢再驚擾她。
徐直仍是闔著眼,歎了口氣,方到:「或許當年我帶你回來是錯誤的。你知道阿玖跟同墨為什麼從來不敢自作主張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