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煬劍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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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我知道哥哥被照顧得很好,一點兒也不擔心,來探望哥是因為人家想你。好幾天不見哥的身影,來找你不好嗎?」水寧假裝不滿地問道。

  「傻丫頭,怎麼會不好。」他伸出手。

  水寧馬上靠了前去,抱著靖雲輕聲地說:「謝謝你,哥,帶我到這邊來。」

  他緩緩地撫摸著她的發。「沒頭沒腦地,你在謝什麼呢?」

  「我覺得自己以前真是太幼稚了,完全不知外界是什麼情況。而且,我還要跟哥道歉。我一直以為你說要來打鬼卒只是個借口,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你已經厭倦了唯鐵村的日子,也不想再照顧我這個小拖油瓶、想拋下我……我真慚愧自己竟有這種想法。」一顆晶瑩的淚珠懸在頰邊。

  與靖雲哥分別一年多的時間,有多少次水寧是哭著在夜裡度過。她每每都在夢中見到兄長頂著沒有表情的假面,冷冷地對著她說:「我不需要你這妹妹了,你好自為之吧!」

  她一年多來打造的,並不是「魂」,而是「淚」與「怨」。她藉著鑄劍時耗費的精力,來忘卻被哥哥留在村中的痛苦。幸好那把劍靖雲哥沒用上,現在想想,那根本不是一把該被任何人使用的劍!

  「哥才是,我沒多考慮你的心情,是我對不起你。」

  她掉淚,他也喑嗚。

  兄妹倆打開睽違一年多的心房,重溫往昔相依為命、心手相連的溫馨。

  「對了,哥哥,我可以收回上次要給你使用的那把劍嗎?」

  上回村中戰鬥時沒派上什麼大用場,可是子喬還是替她把劍帶回來。爾後,劍一直被收放在他們兄妹倆的行李中,不見天日。

  「可以是可以,但為什麼?」

  水寧微微一笑。「和過去的我告別。」

  靖雲不懂妹妹是什麼意思,但他眼中的水寧比起半個多月前,甚至是一年多前都還要來得亮眼奪目。她身上散發出一股柔柔的蜜香,彷彿是含苞已久的春蕾,正迎接著綻放的一刻。

  也是此時,靖雲頓悟,自己非得放開妹妹的手不可了。

  她,真的已經長大。

  ☆ ☆ ☆

  隔日,捧著一隻大布包,水寧來到宅第後方的煉鐵房。

  上回到這兒時,以為會是這輩子最後一次接近這把日夜不息的熊熊烈火,想不到人的心思改變是這樣的快速,自己竟會再度站在火爐前面,而且不是誰逼她來,完全是出於自願的。

  「喂!姑娘你別靠過來,這兒危險!」

  一名正在旺火前照料柴薪的老伙頭掉過頭來,怒斥著。

  水寧跨步上前說:「我是鑄劍師,對火爐也熟,不會被火燙著,你放心吧。」

  「什麼?你沒騙我吧?我活了七老八十,可懇頭一回見到女鑄劍師,你當真能打鐵造劍?」

  「我能。」蹲在老伙頭面前,揭開布包,取出過去自己所打造的魂劍。「這就是我以前打造的劍。」

  「……還挺像那麼回事的嘛!」老伙頭搖晃著腦袋,難以理解地邊叨絮邊走開。「天下變了,女人不僅可以做斬妖客,還可以鑄劍,以前在我們那個年代,想都別想……」

  確定沒有人阻止自己後,水寧拔開劍鞘,在爐火前凝視著這花費她一年多的時間,歷盡艱辛才完成的心血結晶。

  煬了它,與過去作個了斷。

  「慢著!」

  手腕被人從旁握了住,水寧皺著眉一側目。「賢哥?你為什麼不讓我燒了這把劍?」

  「我還想問你在幹什麼呢?我們現在是什麼都缺,能多把好劍正是求之不得,你卻要將這柄完整無缺的劍丟進爐子裡去融!這是什麼意思啊?」況賢撫著胸口,氣喘吁吁。在院子那頭瞧見她的怪異舉動後,他就拚命飛奔過來阻止。

  「這才不是什麼好劍。」

  望著手中的劍,水寧自嘲地說:「充其量不過是有劍型,沒劍魂的劍。不,也不對,要說它有魂,那一定也是不值一顧、最醜陋的魂了。」

  「劍魂?那是什麼意思?」

  況賢好奇地盯著那柄劍,不就是塊鐵嗎?哪來的魂魄啊?再說,劍只有分「好劍」與「壞劍」,這把劍鋒利耀眼,是柄上等好劍啊!

  「鑄劍師在打造手中的每一把劍時,所投注於上面的心力,就是劍的魂。他的熱情、他的想念、他的執著造就出自己手中的劍的氣魄。這是教導我鑄劍的師傅所說的話。」

  撫摸著劍身,水寧淡淡地往下說:「過去的膽小的我,那懦弱的靈魂,想必也附著在這上頭了。它必須要浴火重生、重新鍛練,才能有新生的我的氣魄。所以我要把它投進這烈火中。」

  「但你不覺得可惜嗎?」

  水寧堅定的搖頭。「我知道它轉生後會有更美麗的風姿,我可以看得到……所以毫不可惜。」

  一語畢,水寧在況賢來得及阻止前,將它一拋,送入了火爐中。

  況賢發出啊啊地連聲歎息。「子喬不在,不然他一定也會幫我勸說你的。就算你想重新打造一柄劍,也用不著把過去做的全融了呀!」

  「以前我煬過上千把失敗的作品,還被師傅嘲笑為『煬劍娘』呢!他笑我是專門燒劍而不是鑄劍的女人。」見到過往的自己逐漸消失在烈火中,水寧的心情只有輕鬆沒有遺憾。

  況賢雙手一攤。「看來是我多管閒事,煬劍娘,你忙你的吧,我走了。」

  「等等,賢哥——」

  拉住他的衣袖,水寧想問他知不知道子喬的去向。她想和他分享自己所下的新決心,卻從一早就不觀他人影,哪兒都找不到他。

  突然,田齊由另一頭跑來,切入兩人的對話,焦急地放聲大叫—

  「阿賢,大事不妙了,你快點過來!」

  「發生什麼天大的事,要你這樣大驚小怪?」

  「子喬……子喬他……」上氣不接下氣的田齊,指著大廳的方向,臉色蒼白地說:「……他受了重傷,被人抬回來了!」

  宛如晴天霹靂,水寧臉上的血色唰地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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