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這些了,你確定要嫁那傢伙?」
蔣孟庭氣呼呼地,也不知是在生自己的氣,還是在生林巧兒的氣。
「哎,我家的情況,也容不得我不如此──」
「如果我有錢就沒問題了,你也不必這樣輕易將自己賣給一個魯男子!」
「何必出口傷人?他不是買了你許多幅畫嗎?」
「這──那又怎麼樣?我才說呢,他幹嘛那麼大手筆,原來是因為你,有錢當然就能擺闊。」
「錢本身沒有罪呀,重要的是如何使用,我想,那人應該不壞吧!」
林巧兒輕喟,想到楚霸天那張照片,忍不住用手絹掩住嘴角隱約揚起的笑意。
蔣孟庭倒是沒忽略掉林巧兒的這個小動作,哼一聲哽在喉嚨裡。
「人不壞?好,這可是你說的,你最好給我過得幸幸福福的,否則,」蔣孟庭粗裡粗氣地掩飾突來的哽咽,「你就把他休了,回來找我,聽清楚沒?」
撂下這段話後,他頭也不回的跑了。
蔣孟庭離去,林巧兒獨自在後院發了好一會兒呆。
林家二老看在眼裡,擔憂不已,只盼快快將女兒嫁出去,希望她嫁得好,過得幸福,了卻他們的心頭大事。
☆☆☆
眾人期盼的世紀舞會終於來臨,加上婚禮一併舉行,就益發聲勢不凡了。
原本楚霸天開這個舞會,除了一時興起外,最主要的原因,無非是想借此拉攏人心,透過盛會展現財力,既結交地方名流政要,亦對一般百姓示好,在南京城奠一基礎,立穩腳跟。
丁雄說得沒錯,雖然民國風氣漸開,但中國人見過世面的卻不多,一場別開生面的舞會,讓南京人過過洋癮之餘,絕對會留下深刻印象,主人的聲望必可因此打開,可謂一舉數得。
加上無心插柳,配合進行的婚禮,讓這場原本隱含著政治目的的舞會,也變得更加順理成章。
不過楚霸天向來就不是墨守成規的人,為了討好思想傳統的丈人、丈母娘,這場婚禮表面上完全遵循漢族的古禮進行,在形式上,則采新舊合併,取其精華,但私底下,他卻另有一套計劃。
時辰一到,三十六部裝載著豐厚聘禮的馬車就浩浩蕩蕩出發,迎娶新娘後,新郎卻不見蹤影,只剩丁雄帶隊在前。
正當圍觀者議論紛紛時,突然有一赤身黥面的男子,騎著一匹駿馬飛奔而來,攔住行進隊伍,幸好迎親護隊諸多好漢,個個身手不凡,馬上展開陣式防守,但那男子身手矯健,出手凌厲,把一干人等打得節節敗退,而那赤身黥面男子亦不戀戰,搶了新娘,擄上馬去,隨即匆匆絕塵而去。
聽聞消息,差點沒嚇昏過去的林家二老,驚惶啼哭地追了出來。
丁雄卻是驚也不驚,還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要二老稍安勿躁,把他們扶上其中一輛馬車,繼續前行,將沒了新娘的迎親隊伍給帶了回去。
搞了半天,大夥兒才弄清楚,原來這是昔日台灣番族的搶親儀式。
在大喜之日玩這套,有沒有搞錯呀?
台灣人氏楚霸天對自己的婚禮卻滿意的不得了。
擁有番族血統的他,雖然身在中原,但昔日離鄉之時,他曾在父母及祖靈面前立誓,絕不忘記自己的傳統,不娶親則已,若娶親,必定採行搶親儀式。
坦白說,當年才十五、六歲的他,立誓不過是有口無心,沒真當一回事,未料現下真會突然決定在異鄉娶親,而像他這樣的男人,即使是隨口立下的誓約,亦必如實履踐。所以啦,他這麼喬裝一下,對遠方的祖先與父母聊表誠心。
人逢喜事精神爽,脫下了黥紋皮面具,重新穿上新郎大禮服的楚霸天,讓理容師為他稍事打理,梳順了滿臉的絡腮鬍後,即難得地露出笑意,出現在廣場前,宣佈舞會正式開始。
整個南京城都沸騰了。
歌舞昇平,宴席一桌接一桌擺上,仿若中西合併的嘉年華會,男女老少都盡情歡樂。
各家名媛淑女打扮得花枝招展,青年才竣地方士紳也都極盡奢華之能事,一派風流倜儻,舞會中,杯觥交錯,衣香繽影。
被搶親回來的新娘林巧兒猶驚魂未定。
雖然丁雄已經告訴她所有的真相,但這事發突然、毫無預警的作法,卻讓她很不能接受,畢竟她是漢族女子,而非番女呀!這個楚霸天,顯然真是霸道十足,完全沒把她的感受當一回事,事前既無商量,事後亦無任何表示,彷彿一切為所欲為都是理所當然。
而她,竟要和這樣的男子共度一生嗎?
她悄悄拿出那張照片端詳,他會是怎麼樣的人呀?她原已決定,既嫁了他,就安心守著良人過日子,但這會不會是錯誤的決定呢?他值得托付終生嗎?
那照片中的人物仍是令她發噱,但經過搶親事件的霸道作風,一股淡淡的憂愁悄悄襲上了她的心頭。
「跳舞!」
林巧兒連忙將照片藏起,乍見良人,她滿臉羞紅,一時竟未聽清楚良人說些什麼,只見楚霸天朝她伸出一隻厚實大掌。
其實楚霸天是滿心歡喜,但卻因命令習慣了,見林巧兒沒有馬上站起來,登時就惱了。現場有那麼多兄弟,和來自社會各階層人士在看著,他的女人卻敢當眾拒絕他?他怎麼丟得起這個臉!更何況生平有誰敢這樣明目張膽在眾目睽睽之下拒絕他?不要命了!他瞪志那對嚇死人的牛眼。
林巧兒在他的注視一瑟縮了,垂下臉。
楚霸天不容她迴避,一把拉起她,直接擄進舞場。
第4章(2)
林巧兒先是跟得跌跌撞撞,幸虧上過洋學堂學過一點基礎,勉強跟舞還沒問題,一會兒,腳步就慢慢穩下來。
看不出來這楚霸天人雖老粗,身手不錯,舞技也不差,擁著林巧兒在舞池城輕盈滑移,當探戈的音樂響起,他甚至帶起花式舞步,輕輕掌住林巧不盈一握的腰肢,前後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