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輪到林巧兒目瞪口呆,她訥訥地道:「不,不可以,你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我就在你面前殺給你看,一個一個殺,一塊肉一塊肉剮,讓你親眼看他們死的多難看!」楚霸天嘿嘿的笑著,拳頭握得骨節嘎嘎作響。
「你騙人的,這總是個有法律的國家。」
「是嗎?亂世裡,強者為王,殺個人不就像是壓死一隻螞蟻,誰奈我何?」瞧著林巧兒驚恐的表情,楚霸天愈說愈帶勁兒,「哼,第一個就殺蔣孟庭和葉夢殊,接著殺岳父、岳母,再來就殺簡唐山和羅慕蘭,嗯哼,讓他們兩個兩個死一堆,黃泉路上也好作個伴,如何?」
「你你你──你只是胡扯,我不信你,我不信!」林巧兒不迭搖頭,滿心惶亂驚恐。
「要不要試試看?看我是胡扯,還是當真?只要你敢走,只要你敢再提離婚,只要你敢傷害自己──」楚霸天突然勾起她的小臉蛋,威脅地說:「你不要忘了,你已屬於我,如果你敢傷害自己一根寒毛,就是公然對我挑戰,你周圍的人,一定死無葬身之地!」
林巧兒呆坐下來,半天無法言語。
她真是遇上混世魔王了!只怕永世不得超生!
第9章(1)
林巧兒真被嚇得不敢再提離婚或出走的事。她可以不怕死,但若因她累及親友,情何以堪、心何以安?
人雖是留下了,但心早已化作一片冰冷,她終日關在書房裡,將萬般悲痛寄托於詩詞書畫中,偶爾聽丁雄說起外頭戰事混亂,日軍殘虐諸事,許多人家都開始往大後方撤退,愈發擔憂起年邁的雙親,每一思及就不住垂淚。
而楚霸天亦不知有何打算,鎮日忙得不見人影,某天卻晃到了蘭亭巷──
「外頭不安寧,今天起大夥兒就搬到霖園住去!」
楚霸天沒頭沒腦地摞下話,嗓門之大,震得林裁縫家串門的簡唐山和羅慕蘭耳朵嗡嗡作響。
「兩位老師,從明天起就在霖園擔任教席,霖園裡上至管家,下至僕傭,都得撥空讀書,就連保鏢也不例外。」
楚霸天說完,也不管人家反應如何,轉身就走,留下丁雄與一干手下幫忙打包行李,林載縫夫婦和兩位教席嘴張成了O字型,愣成四根柱子。
這突來的決定,讓林家二老喜出望外,也解決了簡唐山和羅慕蘭困窘的經濟問題。
林巧兒雖不免猜測楚霸天的用意──囚禁他們在此以便威脅她嗎?但父母及恩師在此銅牆鐵壁的保護下,錦衣玉食,受盡禮遇,也沒什麼不好,總比困在外頭兵荒馬亂強多了,不是嗎?於是她也樂觀其成,沒說什麼。
但霖園此時上上下下卻在一片文風和煦中哀淒慘叫。
尤其那些保鏢和僕役,向來是見了書本就頭痛的,叫他們出拳頭揍人容易,叫他們幹粗活做苦工也非難事,但要教他們之乎者也,卻幾乎像是要命一樣,捧起書本就猛打瞌睡,一首詩背了十來天還背不完全。
偏偏羅慕蘭和簡山教學向以認真出名,真個是有教無類,還因材施教,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教,加上二人還有以學生成績互相較勁的心理,半步也不肯放鬆,真是整得大夥人仰馬翻,個個叫苦連天。
每隔兩三天,楚霸天得空,就會假裝綍,藉機到書房附近溜溜。
這日,林巧兒正倚在窗下,翻閱《元曲》,吟到盧摯的」蟾宮曲」:
「……風雨相催,兔死鳥飛,仔細沉吟──」語未歇,突聞有人在窗外接吟末句,聲音亮如洪鐘。
「都不如快活了便宜!」
她抬頭,果然是楚霸天,他又將那滿面絡腮鬍給剃個精光,更顯得方臉大耳,英挺剛正。但巧兒卻瞧也不多瞧一眼,面無表情地站起來,往更裡邊走,卻不免疑惑他何時竟也能對答詩句了?但又想那末句粗淺或是碰巧蒙上的吧?
楚霸天嘿笑著,倒也不攔阻,獨自在窗外坐了會兒,就走開了。
再隔幾天,楚霸天正為一椿軍火生意躊躇不定,在花園裡搔著腦袋,踱來踱去的。
林巧兒不知他就在房外,正讀著《醒世恆言》第六卷「小水灣天狐詒書」,對裡頭的警世打油詩句讚不絕口,不禁念了出來。
「得閉口時須閉口,得放手時須放手,若能放手和閉口,百歲安寧有八九。」
「說得對!」楚霸天猛然擊掌,衝著窗內的她說了聲「謝謝!」就跑得不見人影,嚇了林巧兒一大跳。
未料她無心的詞句,竟解決了楚霸天的難題,當下決定放棄那椿軍火生意,從而也躲過一場危機。
之後幾日,楚霸天都未曾現身,林巧兒偶爾會偷偷張望窗外,時聞風吹草動,也會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卻發現只是僕役經過罷了,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失望。
她竟還會懸念著他嗎?林巧兒紅了眼眶,恨自己的不爭氣,竟掛念一個威脅要殺自己所有親朋的惡漢,操心他日日在外胡闖瞎撞,會否惹上危險?
但每回楚霸天真又出現時,林巧兒卻是一派冷漠,任他拉東扯西,不曾給予好臉色,亦不曾回過半句話。
這日,白雪霏霏,她多愁善感地抹著淚。
適巧,楚霸天經過,拋下幾句,「白雪映玉階,憑欄望空微,佳人獨垂淚,不知心恨誰?」
林巧兒好生訝異地抬起淚眼,羞紅滿面,反問道:「你說呢?」
楚霸天卻衝著她歪嘴一笑,他好樂,這是她吵著要離去以來,首度願意正面和他說話耶!
那副乾淨的熊笑模樣,讓林巧兒心裡一陣溫暖,卻故意嘟起小嘴掩飾上揚的笑意,轉身就走了開去。
楚霸天趴在窗口,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發了一會兒呆。
「報告主子,好爽哦,今天每個兄弟的功課都過關,詩詞也都背出來了,兄弟們呃……是想說,推我這個督導來請示看看,能不能放一天大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