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十年的感情就這樣告吹。
雖然他沒道破分手的原因,但想也知道是被劈腿了,溫報晴不知該說什麼,本以為就算他恢復了單身,也該是段美好情事,誰知……「枝上柳綿吹又少……」呃,怎麼把浮現心底的喟歎說出來了?她在幹嘛?
他微笑。「天涯何處無芳草。」真是至理名言啊,他不就遇上她這株小草了?
她傻笑。「你中文不錯喲……」那麼冷門的上片詞,他居然接得下去。
「小時候,我爸會逼我背詩詞。」如果她肯正眼看看他的表情,就會發現他根本沒有她想像的那麼難堪。
「是喔……」繼續傻笑,她目光四竄,剛才真不該追問下去的,害他回憶起那些不愉快的事,她好內疚咧。
這時候,翟爸翟媽終於端出了午餐,夫妻倆熱絡地招呼沈先生,他也很健談,從道地菜餚聊到附近的特色餐館,長輩口沫橫飛地介紹著,他一貫笑笑地接收,暗自計劃這幾天要和她一起去吃喝玩樂個痛快,樂融融的氣氛讓溫報晴鬆了一口氣,她真希望這裡的簡樸人文能令他愜意快樂。
「愛吃乾麵呀?晴晴,有空記得帶沈先生去阿英麵店喔。」
翟媽媽熱切地吩咐著,而她也毫不猶豫點頭了,還很義薄雲天地跟沈先生擲下豪言:「你有什麼地方想去又不知如何去的話,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帶路。」
他聽了心裡暗爽。他不只會變身路癡,還會製造很多問題請她幫忙,老實不客氣地將她的熱心搾個乾乾淨淨,順道把她拴在自己身旁,培養愛情。
「好,一定告訴你。」一定要追到你。
怎麼也沒想到她居然願意犧牲時間帶沈書行到處走,即使被打亂了休假計劃也無所謂,還跟他玩得很開心。
除了遊山玩水、嘗盡美食外,他們最常做的,還是畫畫。她越來越喜歡看他畫,偷師的意圖十分明顯;而他也不藏私,不僅對她的疑問悉心解惑,還用心指導她每一幅實驗性的作品。
她在他身上學到了很多很多。
在咖啡廳結帳後,沈書行把所有畫具往自己身上扛,只讓溫報晴抱畫紙,步回月眠之時,他問她:「明天什麼時間出發?」
「呀?」她輕叫了聲,記起後天就要開始上班了,立時垮下雙肩。
「中午吧。」唉,時間過得真快,好想留下來喔。
看她垂頭喪氣的模樣,他抿出笑痕。「不想上班?」
「也不是。」想想待在弘風的好處,她一掃沮喪,握拳自勵:
「我要加油,多待一年就多一天年假,肯定一年比一年開心!」
「這麼不愛上班啊?」他大笑,看她在公司可勤勞了,原來滿腦子都是放假。
誰會真心喜歡上班呀!她哈哈笑。「你不懂啦,以前在補習班就只能放暑假,都不能選其它日子的,害我每次回來都不能跟爸爸過生日。」
「爸爸?」他疑惑了,怎麼都不見這號人物出現過?
「喔。」她笑了笑,感覺心口揪了揪,但已習慣笑著帶過那陣痛楚,「他走嘍。」眨眨大眼,她用力眨走眼眶湧起的酸澀。
走了?沈書行聽不太明白,正想問。卻被她接下來的道歉驅走了疑問,「這星期辛苦你了,害你一直被老闆他們誤會。」流言被長輩們用力宣傳,現在連月眠的客人都誤以為他們是一對,她真的感到好抱歉。
「不會。」他哪裡辛苦了?被誤會了,還樂的咧。「老闆只是太關心你了。我看得出來,他們都很疼你。」連帶他也一併得寵,老闆幾乎把他當女婿看了。
她笑笑,不說話了,心忖這真是個特別的假期,特別有壓力和假期,唉。
不知她抗拒的心理,他繼續說:「做長輩的,當然希望你能找到好伴侶,老闆只是想你幸福。」
「有男友就幸福了?」她還是掛著微笑,眼底卻漸現不耐。
「那當然。父母不可能跟著你一輩子,你總要有個人在身邊——」
「真是幸福的話,哪來那麼多的家暴問題?」她打斷他的話,怎麼又是這種千篇一律的訓言?真刺耳。「就算不結婚,光談個戀愛也能搞出人命,你有看新聞報導嗎?台灣每年差不多有四十萬人次墮胎,虐待女人的男人更是不計其數,這樣也叫幸福?」
他皺了下眉,不禁停下腳步,望向一臉憤慨的溫報晴。「你不像想法這麼負面的人。」
「我不是負面,是實際。」她強調,也不忘回敬他:「你也不像想法這麼老古板的人。」
「我剛才說了,我指的是好伴侶,不是你講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人。」
他眉頭緊攏,不解她哪裡來的偏激想法。
「看來我舉錯例子了。」她看著他,深深地看著他糾結的眉宇。「我沒有要討伐或批判些什麼,只是覺得愛情不是女人唯一的出路,戀愛也不見得是必要的,我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他並無惡意,她實在沒道理在他面前亂發脾氣的。
她當然明瞭長輩的好意,但她能照顧好自己,這麼多年來,她不是都辦到了?
會有這樣獨立的思維,她實在不像只有二十二歲。
一直不太明白自己為何會喜歡上一個跟自己相差快十歲的小女生,此刻,他總算弄明白了。
「就當我沒說過那些話,你別生氣。」惹怒她,非他本意。
「沒生氣。」只是覺得有點煩。
「對不起。」
她忍不住笑了。「都說沒有了嘛。」幹嘛給她認錯?她受不起咧,「可以問最後一句嗎?」
「什麼?」
「真的不想有個人照顧你、疼愛你?」他眸光炯灼,開始覺得事情棘手了。這幾天才覺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怎麼突然告訴他原來天快黑了?
搞什麼東西!
雖然不太明白他為何要咬著這問題不放,但她還是思考了下,才回答:「那樣很可怕咧,萬一哪天他不想照顧、也不再疼愛我了,那怎麼辦?」沒什麼比人心更善變,她又不是愛作夢的十八歲少女;再說,她十八歲時也不曾有過什麼戀愛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