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著精繡牡丹圖繪長外褂的俊彥男子跨過拱門,與他們錯肩而過,旋即驚愣的轉頭,眼角餘光僅捕捉到頎瘦男子溫柔的凝睇。
待辜靈譽認出纖細人影逆著薄暮所綻放的甜美笑靨,不禁微微的笑了,長久以來的愧負終能釋然。
其實他是該向尹宸秋道謝的,在崑崙毅然決然的背叛,是出於他對情的貪執,愛上一個從尹宸秋口中敘述描繪出的幻影,是一隻狸妖為情而癡的癲狂。
但他知道,在尹宸秋的心裡,早鍍了另一尊心象,所以他決絕的反叛了當初兩人的交易。
尹宸秋終於回頭,看見了鵠候在身後的人影。
一個因,結下兩種果,好壞自知。
不過他知道,從此之後,崑崙山上不會再有一隻落單的煢影落寞的望盡千山,不會再有另一人癡望另一人的背影,孤單的呼喚無人應允。
崑崙,不再有寂寥的氣息環繞。
第10章(2)
氤氳蒸霧朦朧了夜色,紅心桃木製的圓桶滿盛符水,一旁的八卦陣擺置了聚魂該有的法寶,菱花銅鏡、七色彩玉、硃砂黃符、銅鈴白燭,全備齊了。
唉,每逢三日、九日、十六日,便是凝聚魂魄的日子,往往弄得她疲倦不堪。
裸身浸泡在桶中,無奈的探出小臉,撥開半濕的長髮,極力想看清陣裡的身影,雙頰被熱氣薰得暈紅,捲翹的長睫毛煽呀煽的,困意濃重。
「宸秋哥哥……」
「再忍耐一下。」他輕聲安撫。
她乖巧的泡進燃了符咒的仙泉,充滿歉意的呢喃,「對不住,要是我沒偷偷的離開崑崙,也不會害你前功盡棄。」
回到崑崙不久,她便因為靈氣散失過多而幾度暈厥,長眠不起,宸秋哥哥嘴巴不說,可是心裡焦急得很,差點衝上天界,大鬧三十六重天,要不是護使哥哥及時阻止,恐怕又要鬧到玉清宮。
幸而七色彩玉蘊含充沛的靈能,及時補足了她匱失的靈氣,加上瑤池聖水的滋補,她才免於變回原體的危險。
只是宸秋哥哥陰鷙的臉色並未因此而略有好轉,反而是日日緊鎖眉頭,更加努力的埋首鑽研牟兆利遺留下來的艱澀秘笈,從那天起,她游手好閒的好日子宣告終結。
擺不完的陣,試不完的咒法,浸不完的符泉,燒不盡的黃符,唉,她都快悶出病了,偏偏宸秋哥哥就是不達目的不肯罷休。
他要的,無非是幫助她將靈犀轉化為與凡人相同的魂靈魄體,如此一來,雖然受限於本體以及天規,她還是不能任意離開崑崙,但是至少不必再擔憂什麼時候會變回本體。
宸秋哥哥曾經在她假裝熟睡時,不小心洩漏心事,凝重的神情和焦憂的口吻,抑鬱的訴說他害怕再度失去的惶懼,寧願了斷性命,也不願再孤身獨影徘徊在空寂的崑崙。
他說他喜歡她,喜歡到連自己都害怕的地步,無法再承受渴望得到卻又在眼前失去的煎熬,他會發狂,徹底墮入魔道,毀天滅地也在所不惜。
她的宸秋哥哥呀,真的在意她,是打從心底疼惜、愛護著她。
「敏兒……」一隻鐵臂適時撈起險些滅頂、渾身透著粉澤的玉人兒,讓她仰靠在桶緣稍作喘息,暈紅的雙頰襯映一身皎瑩,映入微微黯然的漆黑瞳眸。
「呼,好險,差點就溺斃在浴桶裡,說出去肯定笑掉人家的大牙。」她交肘撐在邊緣,仰高遍染紅霞的心型小臉,露出燦爛的笑容。
「把手舉高。」
「喔。」她像個無法自主的小娃娃,任人照料,聽話的舉高柔若無骨的雙臂。
尹宸秋用一件深赭色罩衫包覆住姣好的身段,抱出浴桶,這個時候,他從不避諱的深邃眼眸總會出現片段的閃爍,宛若一朵出水芙蓉的沾露花顏太過迷媚,稍一失神,他怕自己會遏止不下沸燙的情潮,做出嚇著她的舉動。
「宸秋哥哥,你的臉色好難看,是不是病了?」被托送到床榻跪坐的嬌艷小芙蓉俯身向前,臉頰貼著心神不寧的俊顏,測探體溫。「好燙,你該不會是染了風寒?」
咦?染風寒的人是他,怎麼換成她天旋地轉、頭昏眼花?
一眨眼,他便翻身壓覆在她的上方,雙肘分撐暈頰兩旁,在她迷濛雙眼欲看清之前,熟悉的薄唇已然欺近。
「唔……」宸秋哥哥的嘴好燙,蹭著她的唇好麻、好癢,不知道是不是風寒的緣故,自他鼻尖拂來的氣息燥熱難耐,侵襲過的每一寸雪膚像是瞬間燎起星火,裹在罩衫之下的身子莫名的驚惶,四肢虛軟,癱成一汪玉泉,無法施力。
「別怕,我不會傷著你。」察覺她眸中亟欲藏起的懼意,他無奈的歎息,只好按捺過度放縱的唇舌,決定放棄進一步擷香的衝動。
修道之人最忌縱情過度,他不能為了一時的歡愉而壞了根基……但這一時的歡愉是他以過人自製的定性忍來的,所謂一時,卻是已經渴望許久的點滴累積。
看他極力壓抑而虛脫似的側臥躺下,敏兒疑惑不解的抹過粉腮,浸浴過的熱度未退,熱烘烘的真不舒服,連她自個兒都不喜歡過熱的滋味,怎麼宸秋哥哥還想親近她?
該不會是……
「宸秋哥哥,敏兒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她蠕動著偎近堅硬的頸肩,分捧鑲著迷人小酒窩的紅腮,睜大雙眸凝視著他。
他橫過一隻手臂掩額,嘗試平息比以往都要更激昂的渴望,深怕臨危一刻破功,漫不經心的眼角斜睨,狀似愛理不應的隨口敷衍,「什麼?」
其實他的心底正嘶吼著,能不能別用這麼討人喜愛的無邪眼神看著他?表面上仍得佯裝無動於衷,這跟一口讓妖魔咬住不能脫身的折磨有何兩樣?最可怕的是,這只妖魔名喚「淫靡」,潛藏在心中,三不五時溜出來大鬧作祟。
「你……」她一臉認真,似乎有些委屈,閃著晶瑩光芒的雙眸純真得教人心慌,「是不是很想吃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