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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不,不對,這完全不對!」

  第5章(1)

  午後雷陣雨嘩啦啦地落下。

  過大的雨勢拍落一地泥濘的鳳凰花,紅燦如焰,像戀人間激情過後的餘韻,更像此刻陶水沁兩頰久久未褪散的霞艷。

  她仰頸瞟了眼雨勢,蹲坐在濕冷的地上,撥開濕覆前額的劉海,小心翼翼地湊近捂著左眼仰躺著的伊末爾,搔著後頸尷尬地問候,「你、你還好吧?」

  之前驚惶的回神後,她驀然找回被他的氣勢嚇阻的「拳感」,刷一聲破風出擊,結果他不躲不閃,連眼神都未曾閃爍,直挺挺接下她這記突襲。

  更慘烈的還在後頭。

  她本能的防衛裝置瞬間自動開啟,長腿側踢一掃,外加兩記春麗拳,伊末爾這尊美麗雕像就這麼頹倒,然後,醞釀已久的低氣壓嘩啦啦降下雨露,就成了現在這經典的一幕。

  陶水沁垮著臉跪坐於地,上演雨中懺悔記。天,幸好陸爸人不在這裡,否則按照從前的老規矩,她肯定被坑殺,直接埋入游泳池底,直到變成一具枯骨,成了千古懸案都無人察覺。

  「伊末爾……你還好吧?」雨勢滂沱,他遲不應聲,她極力撐開被雨水淋得刺癢的眼,乾脆伏了上去,想扯開他捂臉的掌。

  拉扯之間,遮掩臉龐的大掌驀然一鬆,淤青了一圈的半邊俊目竟帶著笑意,她傻在當下,旋即被他抄腰翻轉,兩具剛柔的軀體同時倒在地上。

  「你裝模作樣騙我!」直到確定他是在開玩笑後,她惱怒的控訴身旁笑得開懷的惡劣傢伙。

  「幸好那年的你手勁沒這麼大,否則那一跌,我可能永遠都爬不起來。」

  儘管雨下得再大,依然模糊不了伊末爾美麗的笑容。是的,美麗。

  想到幾分鐘前她差點毀了火速榮登所有台灣寂寞女人性幻想對像寶座的精緻藝術品,簡直是自行跳上坐往地獄的列車,找死!

  「為什麼這樣看我?」伊末爾拉住妄想偷偷挪開距離的陶水沁。

  她滿眼困惑,彷彿隔著一扇玻璃觀望著他。

  雨勢轉弱,絲絲纏綿。

  「好奇怪,你居然沒死。」口無遮攔是她最大的特色,眾人皆知。「我一直以為你活不過二十歲,可是總有種哪天你會忽然活跳跳蹦出來的感覺……很怪的感覺,我無法形容。」

  「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他深邃的眼神像一座迷城,困鎖了每一個觸目的焦距,例如她。

  陶水沁惶惑的搖頭,胡亂抹去臉上的濕意。「我不知道。喏,像現在這樣,你跟我躺在這座庭院裡,就好像你從來不曾離開過,你不覺得詭異嗎?」

  看完電視報導之後,一再回憶那晚的情景以及從前的畫面,她試著模擬起再見到伊末爾時該用什麼表情和心態面對,然而想得太多,假設得再周全,都毫無用處,當幻想的情節真實的上演,她的臨場反應完全粉碎了先前腦海裡的反覆排演。

  面對如今的伊末爾,她感到迷惘且茫然,卻又同時帶著古怪的雀躍與澎湃。是虛榮心作祟?當他說他第一眼即認出她,她內心深處的一層迷障瞬間被刺穿,躲匿在裡頭的異樣情感立即無所遁逃。

  儘管已不同於十年前的羸弱形象,但他依然是那麼無法捉摸,外表美麗又充滿透明感,彷彿一眼就能看穿,但實則什麼也看不清。

  其實,陶水沁對這座華麗的別墅一直存有某種非理性的恐懼,她總覺得,這裡儲放了太多寂寞,太多壓抑,太多蒼白,屬於伊末爾的青春。

  「你知道嗎,在另一個遙遠的國度,有一個人獨自守過每個日出日落,在每個午夜想念一個身影,一個微笑。短暫的身體碰觸,看似微不足道,卻是足以支撐他挺身站起的動力。」

  「你……是在說你自己?」她愣忡地撐起上身,狐疑地凝望著他,像是看著一個故事真實上演。

  伊末爾仰著臉承受雨絲,目光縹緲。「我常常想起在台灣的日子,每個早晨,你牽著腳踏車衝進前院,然後蹬著輕快的步伐走上階梯,我躺在床上,揣測著你因為激烈運動而微喘的樣子……」

  「等等,你沒事想這些無聊事幹嘛?」陶水沁討厭他一臉緬懷的模樣,好煩啊,過去式的東西還去想它做什麼?毫無意義可言。

  「也許你不相信,在英國的那些日子,我總是想著你。」

  他此刻的溫柔目光與那晚的冰冷截然不同,會是刻意演戲嗎?

  我喜歡你。那個蒼白的少年曾經在這座別墅裡如是告白,這麼多年來,她偶然憶起,依舊感到胸悶心慌。

  「你走得很倉卒,甚至連陸爸都沒有說過你離開是去了英國,你甚至沒有給過我們一封信……」她依然感覺得到,模糊的記憶裡藏著一絲絲難解的惆悵,來自於這個曾經熟悉卻又陌生的男人。

  「因為我不能。」伊末爾凜冽的瞇起眸子,明明是躺姿,卻是睥睨的仰看逐漸放晴的濛濛天空,沾著雨絲的臉龐如玻璃般剔透。

  「什麼叫作你不能?我不懂。」陶水沁微惱地喊道,覺得一切都發生得荒謬,自己卻站不穩雙腳,如涉流沙,不斷陷落。

  忽然,他出現在那晚她臨時起意劫來的車裡;忽然,他成了一個黑金集團的執行長;忽然,他從蒼白虛弱變成渾身蓄滿壓迫力道的男人……

  又在忽然之間,她驚異的察覺自己這十年來時常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不曾間斷,且極其弔詭的是,她驚覺自己居然能夠輕易地跨越十年的空白,與他毫無隔閡的侃侃長談,卻不覺突兀,彷彿是她迂迴閃躲了整整十年,還是繞回原點,爾後又恍悟,兩人間的對話早該如此。

  「你知道我為什麼選擇回來台灣嗎?」伊末爾隱諱的閃避她的問題,撐腰坐起,迷離的眸光凝注她困惑的眼。假使真有命運之說,無庸置疑,他與她早連結著纏繞千回的絲線,宛若一體,無法切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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