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心痛,可以稱作愛情嗎?時間算什麼,距離算什麼,熟悉或陌生又算什麼?
但是,大家總是局限在這樣的圈圈裡跳不出來。
所以她逃避,她畏怯,她害怕,她擺盪在搖搖晃晃的天平兩端,找不到平衡點。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大家都很喜歡幫枯燥乏味的人生訂下規則,誰規定青梅竹馬到最後一定修成正果,真可笑,這種社會群體默許的遊戲規則好像屢試不爽,誰都逃不過,這種人最愛幫自己的人生撰寫劇本,好像不遵照著劇本走,世界就會毀滅……」
「拜託你,不要在人家宿醉的一大早練肖話,真的很想一巴掌給你打過去。」以陣亡的姿態臥趴在床上的纖細嬌影冷冷地甩頭,躲去任晴泠拉開窗簾直射入室的刺眼陽光。
任晴泠逕自繞過一團啤酒罐堆棧起的杜拜高塔走來。
在充足的光線曝曬之下,企圖蒙頭鑽進米老鼠寢被中繼續裝死的女人瞬間無所遁形。
「你真的很可笑耶,看看你這樣子,簡直是咖啡壺裡剩餘的一團廢渣,真是丟光我們緝毒組的臉。」
「你真的很煩耶……」陶水沁邊揉額角邊呻/吟,睜眼斜睨,覷見任晴泠雙臂環胸靠在床尾,一臉藐視的模樣,她虛軟地回道:「拜託一下,我應該已經聲明過我是無神論者,你沒事跑來我家傳教幹嘛?」
「陶水沁,你不要在我面前裝瘋賣傻,都出院這麼久了還無故曠職蹺班一個多星期,能掰的借口、理由我都幫你用完了,只差沒說你窩在宿舍替自己辦喪事。」
「任晴泠,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啊?!」呸呸呸,真不吉利!
「為了一個男人成天藉酒裝瘋扮死逃避問題,你真不配待在緝毒組,普烏狠話已經撂下,明天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要不然乾脆上訓練所抱只優秀的緝毒犬取代你的位置……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喏,你聽過混沌理論嗎?」伏趴在枕上的清麗容顏突兀地問,從另一個謎網鑽入另一個,彷彿永無止盡。
「我只聽過餛飩,你問這個幹嘛?」任晴泠撇嘴道。
「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這個理論就是他的詭計,是他從一開始就安排好的,所謂的隨機根本不存在,那全是經過縝密的沙盤推演。」
她糾纏在陸其剛和伊末爾兩者之間,不知道該先釐清何者,徘徊不定,刻意逃避,甚至軟弱得不敢面對自己的心。
任晴泠利落地彈指,清脆地啵一聲打斷她的囈語。「陶水沁,你真的無可救藥耶,你說你應該站在陸其剛那邊的青梅竹馬狗屁邏輯,我實在不能苟同。」
陶水沁倏然僵豎背脊,驚悚地瞠瞳。「我、我幾時跟你說過這種鬼話了?!」該不會是這傢伙會通靈還是啥讀心術?
任晴泠一眼看穿她荒謬可笑的假想,沒好氣地回道:「前天傍晚,某個臭女人在廉價的九九快炒店向我痛哭申冤,連續開完五瓶啤酒之後哇啦哇啦說一堆沒頭沒尾兼不合邏輯的愛情心事,還強逼我當場繳交一份心得報告!麻煩你自個兒回想看看,需不需要我拿把照妖鏡讓你端詳一下尊容,濁水溪浮屍一號?」
「閉嘴啦,浮屍二號。」憶起當時的糗態,陶水沁惱得想一槍斃了自己。
「我搞不懂你有什麼好孬的,怕對不起陸其剛還是怕丟了工作?還是覺得喜歡上一個黑金集團的執行長不夠派頭?」
「任晴泠,你幹嘛把我的感情說得好像是老梗愛情小說的文宣?你廢話多到很占篇幅你知不知道!」陶水沁窘惱得快自爆,這女人還硬要高談闊論。
任晴泠咧嘴笑得燦爛,「抱歉,搶你鋒頭浪費版面,填滿空白殺死讀者腦細胞,以上這些原因正是我存在的意義。」
「別把我說得像通俗小說中想愛還故意裝扭捏的三八女主角,伊末爾也不是那種整天只需要裝派頭坐在辦公室擺pose的執行長,你最好搞清楚!」
「咦?可是我怎麼看,都覺得你們兩位除了上列形容詞以外,沒什麼好說的耶。」
「任晴泠!」
「好啦、好啦,拿掉三八還有擺pose這兩句。」
「玩夠了沒,你到底想吠什麼?」氣到無力,陶水沁翻白眼,不知道該怒還是該笑。
任晴泠索性不再囉唆,直言道:「去把事情弄個清楚,運用你這些年來與那些毒犯纏鬥的毅力與聰明,徹底解決這樁歹戲拖棚的愛情劇目,在局裡待這麼久,難道你還不清楚一個道理?眼見不一定為憑。」
第8章(2)
陶水沁沉默了片刻才開口:「你以為我是白癡嗎?這道理我當然明白。」只是害怕揭開覆蓋在醜陋真相上的那層紗,畏懼看得太清楚,反將她從伊末爾身邊推得更遠。
「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做?」
「我……我只是不想知道太多伊末爾那傢伙的黑暗面,我幹嘛犯賤,替他承擔那麼多心理情緒?我好端端的,幹嘛要替他感到痛苦?我又不是他的心靈導師,幹嘛要……」不打自招。
「不過,這也太沒沒道理了。」任晴泠撐額沉吟。
「什麼事情沒道理?」陶水沁焦躁地問。
「你到底是哪一點讓伊末爾愛成這樣?太沒道理了。」豈止沒道理,根本是沒天理,雖然共事多年的搭檔是挺正的沒錯,但能把伊末爾那種千年難得的珍品迷成這副德行,也太教人匪夷所思。
額角突浮的青筋險些應聲斷裂,陶水沁揪起米奇抱枕,煞有介事的瞇眼考量射程長短,隨時預備發射。
「欸,任晴泠,我可是很嚴肅認真地跟你討論,你給我正經一點。」
「我是很正經啊。」任晴泠聳肩笑了笑。「你呀,該不會是小時候讓他喝了你的符水吧?還是對他下降頭……」
「夠了、夠了,你給我滾回去,不用你銬我,我自己會去找普烏報到。」
任晴泠逕自分析起這宗案中案,「這個伊末爾啊,真不是個簡單人物,從以前就開始埋下伏筆,而你傻呼呼的還不清楚自己早淪陷在每一環節,你的存在就像是每個微乎其微的誤差、每個小小的錯失,無論怎麼躲,怎麼藏,你就是這個混沌理論中最關鍵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