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閻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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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飲下的孟婆湯已開始生效。冥間之人,意欲轉生,必得先嘗過凡人之死,方能與占借而來的肉體結合為一。

  不!他不能就這麼遺忘。他為她而來,怎能眼睜睜讓她離開?

  佛祖有言,只要「歲凋」花開,祂許下的神諾定會實現,他定能再見到她,亦能與之相守。

  可到底,他仍是鎮守孤寒地獄的一小閻羅,不能違抗冥界律令,定要遺忘過去種種方能轉生。

  一陣削骨刨膚之痛瞬間席捲而來,男子咬緊銀牙,痛不欲生。

  這痛能忍,心中幾欲瘋狂的思念之苦,卻不能忍。

  千年……他等待千年的那人……

  他自是明白,神佛不可能妄下虛諾,定會種下因果,為他做好安排,可若能記得他深愛的那人,與之相認,那該有多好。

  畢竟已成凡人之軀,這樣的想望,終究沒能如願,他在一陣劇痛中,斷了氣息。

  那一抹不屬於陽間的黑色魂體,緩緩褪去了那層幽黑色澤,成了完整無瑕的白色魂魄,沉進了已然斷氣的男子軀幹裡。

  遺忘,而後等待——轉生。

  端午已過,時序轉眼便來到炎熱的夏日,此際正是漢人所忌諱的鬼月。

  湍王府的紅樓深院裡,男子穿著繡工精巧的黑綢窄袖豎領長袍,精瘦的腰間繞著一條驪龍銜珠的錦織腰帶,他雙手負於腰後,閉著眸,緩步走出屋外。

  仲燁,仲燁?喂喂喂,我在叫你,你幹什麼故意不理我?

  一名蓄著怪異短髮,瞳色呈綠,身穿灰色緊縛長衫,下身是黑色長褲與黑靴的男子,雙手抱胸,盤著腿漂浮在半空中,笑著露出一雙獠牙。

  仲燁不耐的睜開眼,斜睞著那男子。

  「我說過,別再纏著我。」

  嘿,我可是日巡神,愛纏著誰就纏著誰,在人間你可就管不著我。

  漂浮於半空的男子——風剎,笑容帶著幾分頑劣,故意圍在仲燁的身邊飄來飛去,鬧著他玩似的。

  仲燁那雙銀藍色眸子瞟了瞟風剎,神情清冷不為所動,只當他是個跳樑小丑的別開了眼。

  自從數日之前,他遭刺客暗殺,死過一回又讓遠從皇城而來的西荒祭司救起,他這雙眼便產生異變,由黑轉藍,更能見到凡人所不能見的陰間之物。

  例如這個百無聊賴,時常在他身邊打轉兒的風剎,便是從他自昏迷中清醒回神起,就現形於他眼前,更與他交談。

  當湍王府裡的眾人目睹他對著空無一人的身旁說話,全都驚呆了,此後,他因遭遇死劫,卻歷劫重生,以致能與鬼神交涉的異聞,傳遍了整個臨川。

  仲燁步入由許多假山曲池堆砌出來的園子,偉岸的黑色身影在金漆紅木曲廊上相互襯映,格外耀眼。

  「世子爺。」一群年輕小婢經過曲廊時,個個低眉垂頸,羞紅了臉兒,福身的姿態也變得矯揉造作。

  仲燁淡淡睞了一眼,隨即挪開視線,望著那優遊於池中的丹頂錦鯉,邊曬著暖暖日光,漫步於曲廊之間。

  即使他已逐漸走遠,小婢們仍羞笑不止,個個眼睛賊溜溜的往那頭瞅去。

  那樣英偉修長的身軀,那樣深邃俊麗的面孔,眾所周知,湍王世子是天下無雙的美男子,即便產生異變,眸色鬼魅如妖物,卻絲毫不損他的美貌,反而更添一絲勾人心魂的妖魅。

  喂,太無趣了吧?你究竟還要當仲燁到什麼時候?

  風剎就跟在仲燁身後,漂浮的身子忽高忽低,忽前忽後,似是有意想惹惱仲燁。

  只可惜,仲燁視他如無物,心沉意定,神情始終清冷冷的。

  自數日前醒來,他便喪失了許多記憶。那祭司說過,有得必有失,這條命雖然成功救回,卻也免不了失去某些珍貴之物。

  漸漸地,他在府裡眾人一點一滴的提示下,拼湊出自己的原來身份,對於眾人提及的事物,似也漸有印象。

  他是仲燁,湍王府的世子,來自於一個無上尊貴的皇室宗族,父親與當今皇帝是同胞兄弟,更享有「世襲罔替」的殊寵。

  所謂「世襲罔替」,指的便是該家世代子孫皆能傳承爵位,是直接承繼祖上原來的爵祿地位,等同於此家子孫世世代代皆富貴尊榮。

  「世子爺,抓到了!」仲燁的隨身侍從安墨,一路嚷著飛奔而至。

  「世子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那名刺客抓到了!」

  仲燁斂眉,轉身望向喘吁吁的安墨,冷然的道︰「都已經過了這麼些天,也該將人緝捕到案了。」

  迎著那雙銀藍色瞳眸,安墨抖了抖,敬畏的道︰「世子爺,聽說那名刺客是漢人,還是個下賤的樂戶,前些日子一連出了好幾條人命,聽說全是這個女子所為,為求慎重起見,柳知州已準備開堂審問此女。」

  數日之前,一名陌生女子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然能通過王府森嚴的戒備,潛入世子的寢室,在無人制擋的情勢下,明目張膽的刺殺世子。

  「那刺客是名女子?」仲燁眸光微爍的問道。

  「還是等階低賤的漢人。」安墨不忘重申這點。

  如今的天下,是屬於西荒部族的,漢人則被分為好幾種等階,無論是哪一階,都遠遠低於西荒人,更低賤者,要與豬馬牛羊沒什麼分別。

  「我過去可曾與什麼女子有過往來?」仲燁又問。

  安墨驚得嚷嚷︰「世子爺是何等尊貴的身份,怎可能隨隨便便與女子來往,更別說是那樣下賤的樂戶!」

  安墨口中的樂戶,大多是由身份寒微的漢人組成,而且多是前朝的官員眷屬,因為經過改朝換代,這些人日子無以為繼,為了討生活餬口,不得不靠著替人奏樂歌舞而賺取薪餉。

  「既然沒有冤仇,那人為何要刺殺我?」仲燁微微瞇眸,心中萬念齊起。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去找她問清楚是不?我勸你別去了,我知道那女子是什麼來頭,沾上她,你一定會後悔……風剎靠到仲燁耳邊嘰嘰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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