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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那雙曾經無情冷睨她的銀藍色眸子,時時盛滿了眷戀,刻刻是熾熱的溫柔繾綣,彷彿她是他向神佛求了甚久,終於得來的瑰寶。

  這段日子裡,她被他百般疼著、寵著,幾乎要忘了自己是何人……眼前湍王妃尖刻淋漓的話,如一根細針戳破了這美夢,提醒她,她是何等出身,又有多麼低微配不上仲燁。

  「燁兒,你莫不是真讓那個女人給迷住了?你別這麼傻,你將來不只是要繼承你父王的大業,更可能坐上帝位!你怎能辜負皇祖母對你的寄望?!」

  正在系攏腰帶的纖手倏然一僵,佟妍低垂的雙眸瞠圓了,心頭一陣劇顫。

  莫怪人人皆說湍王世子地位之尊貴猶勝當今太子一籌,原來……垂簾聽政的皇太后有意改立他為儲君。

  外間傳來仲燁低沉的嗓音,隱約可聽出他的不悅,可具體說了些什麼,礙於他壓低了嗓,是以聽不真切。

  正當佟妍幫自己打理好,欲出寢居時,卻見綠繡領著幾名丫鬟將早膳送了進來。

  「佟小姐,時候不早了,快些用膳吧,世子爺就怕您餓著了,特意交代奴婢送進來。」

  綠繡是王府裡的一等丫鬟,在一般下人眼中等同於半個主子,她指派著那些小丫鬟將早膳張羅好,將碗筷擺好。

  「王妃在外邊,我怎麼能……」素聞湍王妃行事作風甚是強硬,佟妍雖然不曾親眼目睹,光憑方才聽見的那些責難,她心中已生了惶懼。

  「小姐莫怕,這裡是觀蓮居,一切由世子爺作主。」自她在仲燁寢居住下後,綠繡便跟在她左右,為她張羅大小事。

  她沒名沒分,既非妻妾更非通房,在府裡的地位委實尷尬,丫鬟下人們見了她多是戒慎防備,不敢放肆,即便是曾經極為輕蔑她的安墨,如今亦是恭恭謹謹,不敢露出半分嫌惡。

  她自然明白,這一切並非是她躍上枝頭成了鳳凰,而是眾人不敢違逆惹怒了仲燁,她能有這等待遇,自是倚藉著他的疼寵。

  「小姐快些用膳,要是餓壞了身子,綠繡可是沒法向世子爺交代。」綠繡知她心中忐忑,主動拉她坐下,盛了一碗煲得軟爛的雪耳紅棗蓮子羹,貼心的吹了幾口,方送進她手裡。

  佟妍接過青花釉瓷碗,垂下眼,撥弄著碗裡瑩白如雪的蓮子羹,有一口沒一口的含進嘴裡。

  「綠繡……」她低低的揚嗓,欲言又止。

  「小姐想問什麼便問吧,綠繡能答的,一定如實答覆。」綠繡心細如髮,自是曉得佟妍的心。

  「仲燁他……」

  「小姐若是想問世子爺的事,綠繡可就不好答了。」綠繡歉然一笑。

  到底是仲燁親自拔擢到身邊的一等丫鬟,綠繡一向謹言慎行,佟妍只好兜著話問:「那外頭發生了何事,你可曉得?」

  「小姐方才應該也聽見了,王妃對小姐長宿在世子爺房裡頗不諒解,加上皇京那邊來了個特使,據說是奉皇太后之令來的。」

  「皇太后?」佟妍驚愕的揚眸。

  綠繡左右覷了覷,湊身到她耳旁,壓低了嗓說道:「具體情形是如何,小的並不是很明白,可聽說,那個特使是為了指婚一事而來。」

  指婚?佟妍又是一怔。

  「上回那柳知州來王府向世子爺討人,背後便是仗著王妃的勢,王妃也是一心為了世子爺,小姐應該也知。皇家族裔最重血統,王妃尤其看重此事,自然容不下小姐。」

  佟妍點著頭,眼前是西荒人稱帝當家,雖然沒有明文律令規定西荒與漢人不得通婚,可舉凡是家底還不錯的西荒人,決計不可能嫁娶漢人。

  「世子爺的性子小姐應該也懂,很多事,即便是王妃也不敢當爺兒的面出手。」綠繡語帶保留的低聲道。

  聽出綠繡話裡含蓄的暗示,佟妍的心暗暗收緊。若不是仲燁護著她,恐怕湍王妃早已出手整治她。

  「王妃是個明白人,她不會為了小姐與爺兒鬧不快,恐怕這回王妃是想藉由皇太后之手,讓爺兒盡早成婚。」瞥見她臉色略白,綠繡忙又道:「小姐放寬心,世子爺正是為了這事與王妃爭執,爺兒的性子絕對容不得他人擅自作主。」

  是呀,仲燁心性極為孤傲,先前她待在王府充當誘餌時便已有領教。不過,那名特使可是皇太后派來的,若是指婚的懿旨當真已下,他能抗旨嗎?

  不對,他何必抗旨?他待她再好,萬不可能娶她為妻,至多也只可能納她為妾室,何必抗旨?

  如是想著,佟妍心裡鬆了口氣,同時也泛起了一陣淡淡的酸楚。雖然早有心理準備,若想待在他身邊,唯有成妾,可事到眼前,她還是免不了嘗到了處境悲涼之苦。

  尋思間,仲燁已經走到她身旁,伸出寬厚的大手撫上她怔忡出神的秀顏,見狀,綠繡福了福身,靜悄悄的退出了寢房。

  「在想什麼?」仲燁一日之中,總要撫她的臉數次,那眼神好似是在確認她是否真的好端端地在他眼前。

  「方纔外邊……」

  「那些事你別理會,我自會處理。」仲燁落了坐,親自盯著她用膳。

  他不讓她過問那些事,怕是覺得她不夠格吧?佟妍心中微澀的想。

  「你什麼都不必想,只要想著我,想著快點養好身子這兩件事便好。」仲燁說著,一聲吩咐下去,綠繡便又端著一碗黑稠稠的補湯進來。

  她蹙起秀眉,直覺想躲,仲燁不讓她躲,扣住她的手,親自端過那碗補身的湯藥餵她喝下。

  見她喝得眉蹙臉白,仲燁看似清冷無緒的俊顏下,是懊惱與自責,是惱怒的心疼。前兩日他讓王府任用的醫官為她把過脈,她底子本就虛寒,先前又喝了不少避孕的湯藥,益發損折了身子,以至於不易懷胎。

  為了一己私心,為了留下這只能擁有一世的曾經,他努力想讓她懷上孩子,不管用盡什麼法子都想,可卻苦了她。

  「為什麼要讓我天天喝這些藥?」佟妍忍住欲嘔的噁心之感,苦著嬌顏輕推開他捧著瓷碗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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