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試試?」寧獨齋作勢一仰,嚇得時磊哇哇大叫。
「不要不要不要——」
兩個大人都笑了。
「噯,獨齋叔叔。」時磊自樹上摘了一把葉子,天女散落地往他姑姑頭上撒。
「你會變成小磊的姑丈嗎?」
恬兒皺了皺了眉,沒想到小磊會突然間問起這個。
她趕忙把話題轉開。「小磊不是已經叫獨齋叔叔「叔叔」了?」
「可江爺爺他們說。姑姑會跟獨齋叔叔在一起,你會當獨齋叔叔的新娘子,不要,小磊不喜歡。」叔叔噘起嘴。
寧獨齋皺眉。這兩天王叔叔老在他面前欲言又止,他知道王叔叔想問什麼,只是他一向不喜歡解釋,加上恬兒不曾提起,他便粗心大意地撂著,渾不把旁人的心急放在眼裡,可時磊這麼一吵,他才猛地想起,還有這麼一個辦法,可以和她理直氣壯同進同出,不致惹來非議。
在遇上恬兒前——甚至在剛來的路上。他從沒動過成親的念頭。縱使上頭三位師兄,按二連三地遇著他們屬意的媳婦兒,他也沒想過自己可以跟進。
他名字裡那個獨特,就是他性格最好的表達;他太習慣一個人了,以致從沒把其他人擱放在心上。但現在,或許是改改他孤獨脾性的時候了。
「為什麼不喜歡?」他輕拉時磊的胖腿。
「因為姑姑是小磊的。」小男孩聲音多開心啊。「爹爹也答應我了,等小磊再大一點,就可以跟姑姑成親了。」
小鬼。寧獨齋抬手往時磊頭上一拍。
「獨齋叔叔打人——」時磊大叫。
「你少作夢,你姑姑是我的。」
「胡說!」時磊趴在他頭上大叫。「姑姑是我的,是我小磊的!」
「吵死了你——」寧獨齋覺得耳朵快被震聾了。
「好了好了,你們。」真是一對活寶。恬兒搖頭。「小磊你聽好了,姑姑是姑姑一個人的,你們誰也不許爭。」
「姑姑是我的!」
「胡說!」
一大一小同時喊,接著時磊開始掙扎。寧獨齋的宣告,激起他心頭不安了。
第8章(2)
「噯——你小心一點。」
一自寧獨齋肩膀跳下,時磊立馬抱住他姑姑的腿,仇恨地瞪著寧獨齋。「姑姑是小磊的。」
這小子,真的跟他卯上了。寧獨齋皺了皺眉,突然朝恬兒頰上一啄。「錯了。你姑姑是我的。」
時磊喊著,掄起拳頭撲向寧獨齋。「你壞人,你偷親我姑姑,你壞人——」
「這小子怎麼回事?」寧獨齋指著自己腳邊。
說真的,時磊的拳頭不疼,就像在幫他槌腿。
可時磊表情。卻是十足十的認真。
恬兒也是歎氣。「他從小黏我黏得緊,我也不是第一次聽他這麼說了。」
「小磊要娶姑姑。」時磊又喊。
「好了好了,小子。」寧獨齋拎高了時磊,任他不斷踢扭著雙腿。「我知道你喜歡你姑姑,可是你姑姑喜歡誰、要跟誰,得問過她不是?」
「姑姑喜歡小磊。」時磊挺起小小的胸膛,很是肯定。
寧獨齋接口:「但她也喜歡我,很喜歡。」
時磊小嘴一噘,敢情要哭了。
「你們倆再這樣,我就誰也不喜歡了。」恬兒板起臉孔。「開頭不是處得挺好,幹麼分什麼你的我的,真要說,也該是你們——」她指指兩人,「是我的才對。」
恬兒一說完,時磊立刻閉上嘴巴,也不胡攪瞎纏了。全天下誰的話都可以不聽,唯獨他姑姑的一定要聽。
至於寧獨齋呢,則是瞅著她擠眉喬眼。
他湊在她耳邊說了句。「好大的口氣,我是你的?」
「還消問。」她不可一世的表情。
寧獨齋哈哈大笑。再不久。三人來到時家機墳前。方才又爬上寧獨齋肩頭休息的時磊這會兒又有了氣力,恬兒指派他去拔草,他就蹬上墳頭,「嘿咻、嘿咻」地忙了起來。
兩個大人則是忙著掃地擺供品。
恬兒屈膝把帶來的鮮花插上,突然想起。「一直沒問你,你喜歡孩子?」
他邊酒掃邊看她。「怎麼這麼問?」
「我是看你跟小磊處得挺好的——」
他呵地一笑。「不覺得我這張臉,不適合跟孩子混在一起?」
「不覺得。」她眼神很誠懇。「你很俊啊。」
「你這叫情人眼裡出西施。」可他喜歡她理直氣壯的表情。
「在寧家堡。我可是一等一的面凶心惡。」
「胡說。」她馬上駁斥。「你只是習慣皺眉頭,而且,你心腸好得很,堪稱數一數二的大好人。」
那是因為你。他看了她一眼,沒把話說出口。
他自己很清楚。他因為她改變了多少。人前喜歡板著臉不說話的他。在她面前,不知早咧嘴大笑了幾回。向來煩躁不定的心緒也日趨平穩安寧,尤其這幾天,當婢女在他面前嘰嘰喳喳,他也沒再像之前一樣,沉著聲音轟人離開。
他想過為什麼,一樣是人,一樣是女人,一樣碎嘴多話。為什麼之前覺得難以忍受。現在卻多了一點寬容?
他想出來的答案是,因為他心底多了一點可能。
世上女人不單一個樣——眼前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好了,」恬兒招呼著。「小磊,過來擦擦頭臉,拿香祭拜你爹了」
寧獨齋燃起了香燭,分給恬兒跟小磊,他自己也拿了三支。
「我該跟爹爹說什麼?」時磊問。
「什麼都可以說。」她笑著回答。「看你最近乖不乖,有沒有挨教習師傅板子,該念的功課有沒有念完——」
時磊點點頭,感覺上是懂了。「爹爹,我是小磊,我最近有乖,也有挨教習師傅板子。我該念的課文有念完,然後——爹爹,您什麼時候才要回來陪我?小磊想你。」
聽見最後幾句,恬兒眼眶紅了。她揉了揉侄子垂落的額發,望著墓碑說:「哥,瞧瞧誰來看你了。」
寧獨齋沒漏看她眼眶紅起的瞬間。幾天下來他早弄明白了,真正的她,不過是個愛哭又莽撞的十八歲姑娘,她或許是真的聰明。但卻不是天生的剛毅堅強,她只是強自忍耐,不想教別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