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曳長的緞袍再度逐漸遠揚,頓時心焦意亂,她猛然掀開錦被,跳下床,趕在李洛斐步出房門前拖住袖袍一角,緊拽不放。
「不要走,我一個人害怕。」她柔軟的央求聲在他的身後響起。
「你這是在請托我?」絕艷的俊容斜睇著那張哭得淒烈的小臉蛋,眉間不自覺略顯折痕深印,沒想到這小姑娘這麼害怕落單。
「我……我怕……」
「說清楚,你是怕黑?還是怕什麼?」他低沉的嗓音有了幾絲柔意,像是在哄騙孩子。
很好,這就是他要的,不費吹灰之力毀掉她的防禦心,讓她認清楚這一路上能依靠的人只有他一個。
釋心澄哽咽了幾聲,濕潤的眼珠含怨瞅著他,「我害怕被扔下來,我害怕沒有人陪我一起,我不想再孤零零的一個人……」
「難道你不怕我?要我陪著你?」他靠近了些,將她眼底若有似無的信任看得仔細,儘管極淡,卻是真切存在。
「我不怕你,因為你對我很好……你喜歡我的,不是嗎?」她又細聲咕噥,「只要你不把我吃掉,我也會慢慢喜歡你的。」
「慢慢喜歡我?」多少人視他如魍魎魑魅,眼前的小姑娘卻說她會慢慢喜歡他?可笑的是,他的心竟然充滿著期待。「所以你願意像對你師父那樣的喜歡我?」
「我……」她遲疑半晌,終於堅定的開口,「如果你願意陪我到最後,那我也願意像對師父那樣喜歡你。」
陪她到最後?
這句話聽起來極似纏綿悱惻的男女誓言,她知不知道?
李洛斐斂起唇邊笑紋,一雙暗勁如鐵的手臂不知幾時已攬上釋心澄纖裊如細柳的腰身,眼角微微上揚的美目凝望著她,像是要徹底看穿她的心。
「那麼你也願意喊我一聲師父?」
「喊你師父?」釋心澄一怔。「師父只有一個,我哪能再喊你師父?」
況且「師父」這兩字在她心底遠比爹娘稱呼還來得意義深重,並非是對誰都能輕易喊得出口。
該怎麼辦?若是不喊他一聲師父,他是不是又會丟下她離開?
不行,她必須想個辦法。
釋心澄苦思片刻,忽然綻開笑靨,習慣性的拉了拉他的袍袖。「雖然我不能喊你一聲師父,不如你折衷吧……就讓我喊你一聲師叔,怎麼樣?你意下如何?」
「心澄,我要聽的是一聲師父,你喊我師叔做什麼?」
「師父和師叔只差一個字,有多大分別?」她咬了咬唇。「只要我用喜歡師父那樣的心喊你,不都是一樣嗎?」
「那我再問你,你喜歡你師父是個什麼樣的喜歡法?」
「就……」這下可好,把她問倒了。「我喜歡師父就像是親人那樣,讓我感到安心,可以放心的依賴他。」
「親人?你喜歡你師父只是因為他像親人?」李洛斐忽然覺得自己可笑,竟然和一個寡情淡欲的和尚吃起乾醋,還逼這個天真無知的奶娃娃必須喊他一聲師父。
「是呀!我一直是將師父當作親人看待。」可是面對李洛斐,她心底的感覺卻是和面對師父大不相同,不過這些話她自然不敢說出口。
「好,你往後就喊我一聲師叔。」李洛斐心情大好,長臂攀上纖細的腰身,將她卷抱入懷。
釋心澄雙眸圓睜,瞪著隨後躺下,與自己共枕的臉龐,心跳頓時失序。
「你……」
「勾魂大法唯一的缺點,施展之後體力大傷,如果不藉由淺眠調和,我的內力會大大折損。」
「你……你跟我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只是單純,不是傻子,他將勾魂攝魄眼的缺點說給她聽,不是擺明了讓她知道他的弱點?
「我累了,想休息。」李洛斐閉上雙眼,不多做解釋,只是收緊了手臂,將身旁的馨軀抱得更加緊實,讓她不得不臥在自己懷裡。
「李……師叔。」及時換回稱呼,她極困的眨眼,非常努力的不讓小臉貼上他的胸口。「你可睡好了,別不小心一口把我吃了……那我睡了。」
她也困了,而且他身上有股雅香,總是令她忍不住想靠過去,他的臂膀也比師父堅硬……師父,徒兒對不起您。
釋心澄身上的傷尚未痊癒,縱然擔心他會趁她睡著時動手動腳,可是意識越來越沉,眼皮子不停墜下,終究還是沉沉睡去。
李洛斐單手枕在腦後,另一手輕擁她軟如棉絮的腰腹,若有所思的睨著懷中這張芙蓉玉顏。
粉雕玉琢的妍麗容貌,一雙柔媚無邪的水靈大眼,這樣如花似玉的女孩,釋斷塵日日見著,難道不曾動心?
睡意漸濃的釋心澄下意識的循著他身上的香氣,蹭進他的懷裡,像是深怕他又突然一聲不吭的走人,她一雙雪白小手緊緊揪住他的前襟,那孩子氣極重的舉動意外的令他扯緊了心扉。
怎麼想得到一個由釋斷塵養大的蠢娃娃居然能讓嗜殺成性的他這般牽掛?他早就應該是個無心之人,卻因為這個天真姑娘而有了心。
現在,他對釋心澄的興趣遠大過其它……
靜靜的凝睇著釋心澄的睡容,直至雙眼湧現一股蝕骨般的灼熱感,李洛斐才密合雙眼。
第4章(2)
鹿城,原名為巨鹿。
相傳為上古神話鹿神的所據之地,流傳至今,如今天下人皆稱此地為鹿城。
在鹿城四處可見以鹿為尊的裝飾物和花圖布料,居民奉鹿為神,嚴禁殺戮麋鹿、馴鹿。
向來民風純樸的鹿城,近日以來,處處可見武林人士走動,隨著武林大會的日期將至,平民老百姓人心惶惶,擔心江湖惡人乘機作亂。
楊柳岸徐風吹拂,豐草綠縟,佳木蔥蘢,一班女眷在湖畔奏樂,湖岸一座小亭,亭裡坐著一名紅衣男子,遠處可見樓台重重,雕樑畫棟。
這裡是青埂樓,地近千頃,是一年多前特地為了武林大會所興建,據聞今年主持武林大會的人正是已經稱霸江湖三年的雙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