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聽就讓老翁換別的說,何必要害得他見血?」她皺起小臉,明明動手的人是他,愧疚心虛的人卻是她,誰讓他們倆現在是「同夥」。「當初說好要跟你一起上鹿城,師叔明明就答應過我,往後不會隨便動手濫害無辜,你怎麼能不守承諾?」
李洛斐撩開半垂的髮絲,拍拍身側的空位,示意她過來坐下。「不守承諾?說好在飯館裡靜靜等我取物回來的姑娘,竟然有這個臉責怪我?」
無形之中,兩人緩緩的培養起默契和依賴,釋心澄對李洛斐的排斥恐懼已經隨著日夜相處、他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一點一滴慢慢消失。
想起自己因為一時無聊,跑到飯館外面聽那老翁說故事,她小臉翻紅,乖巧的挨近他身旁坐下。
到底是個單純無心機的小姑娘,身邊沒有自小依賴慣了的師父可以倚靠,自然而然移情到他這個惡人身上,不但對他沒了戒心,甚至越來越信任他,越來越依賴他。
以為過了一段時日便會對她心生厭煩,孰料漫漫路途上兩人相依,他逐漸習慣了她的依賴,總是下意識的惦記著這個小姑娘,也想過將她扔下不管,但是到最後還是會回到榻邊,凝視她純真睡顏,直到天明……
究竟是誰在依賴誰?是誰離不開誰?
「師叔,你說要去取的物呢?」她左顧右盼,茫然尋覓。
「心澄,你聽故事聽得昏頭了,是不是?我取的物不正在我的背上。」收起散飛的思緒,他在她的茶碗裡斟滿烈酒。
釋心澄納悶的望過去,赫然發現他背著一把長劍,劍身被粗布包覆住,看不清楚是什麼樣的長劍。
「唔,原來是去取劍。」她細聲咕噥,下意識的端起茶碗,一飲而盡。
頓時,她的雙頰湧上一陣火辣辣,紅潮滿佈。
「咳……」重重擱下茶碗,她撫著頸子,連連乾咳。「哇,你讓我喝了什麼?又麻又辣,跟毒藥沒什麼兩樣。」
李洛斐揚起絕美微笑,風姿過人。「難道釋斷塵不曾讓你碰過酒?」
「當然,出家人不碰酒啊!你竟然讓我破了戒?要是讓師父知道了,我抄三天三夜的佛經也不能讓他消氣。」釋心澄苦皺起巧麗的五官,無辜純真的模樣,同樣看煞了飯館內的少壯青年。
李洛斐笑望著她無奈愛嬌的模樣,讓烈酒煨燙的心口,長久以來蟄伏著一頭獸,因為眼前的小姑娘而逐漸甦醒,開始懂得何謂情愛,何謂相思……
早已習慣李洛斐的反覆無常,釋心澄抬起手背,抹了抹麻燙的嘴巴,另一手小心翼翼的推開酒壺……
一隻大掌忽然圈住她的皓腕,將她拉入發燙的胸懷,濃濃酒氣撲上鼻腔,她迷惘的仰起頭,意外發現他一雙美目不再清冷。
「出門在外,還顧什麼戒律?你跟著我就不許再提那些佛門戒條,嗯?」
「好……」登時,她的芙顏又染上霞色。
他幾乎是貼著自己微張的唇瓣低喃,從遠處看來,旁人必定誤認他們倆在大庭廣眾下幹起了什麼不正經的事。
「師叔,你還不放開我,大家都在瞧我們了……」
「他們愛瞧就讓他們瞧去。」李洛斐笑意漸濃,狹長深邃的美目環顧飯館大廳一圈。「不如我將他們的眼珠子都挖出來,索性讓他們瞧個夠。」
近得不能再近的距離,讓她能夠徹底看清楚他眼中的冷酷殘忍。
那種瘋狂,彷彿是要將天下蒼生的性命操之在手,將所有的人玩弄於指掌間,甚至賠上自己的性命也無所謂的瘋狂……
「我……我不怕他們瞧,就怕你真的把他們的眼珠子挖出來。」她不敢讓自己內心的畏懼顯露出來,故作無所謂。
「很好。」他揚起笑容。「你總算有點樣子了。」儘管說的話仍是太過軟態,但無懼無畏的模樣倒是頗得他心。
「什麼樣子?」她不解。
「我的人該有的樣子。」李洛斐傾身,吻上她的長睫。
釋心澄閃躲不及,就這麼任由他戲吻。
「你的人?」她含糊不清的喃喃,粉頰嫣紅。「我怎麼會是你的人?」
他與她,一路上亦師亦徒、亦敵亦友,界定始終模糊著,她對他的防心也越來越淺薄……
只因為她身邊沒有師父,只剩下他了,只有他可以讓她依靠了……
溫熱的指腹撫上她細柔的臉頰,「心澄,從你那天沒頭沒腦的闖進我的房裡,就注定是我李洛斐的人。」
「那日是我把你和蘭皋錯認,怎麼能算數?」她不服氣。
「我們的羈絆自那日而起,怎麼能不算數?釋斷塵膽敢把你交付給我,等同是將你歸我所管,總有一天我會在你身上烙下印記。」
「印記?」光聽就覺得疼,釋心澄蹙起眉頭,單純的問:「烙下印記會疼嗎?如果會疼的話,我可以不烙嗎?」
李洛斐抬高她的手,拉開袖口,露出雪白藕臂,他的拇指來回摩挲著那代表純白無瑕的硃砂圓痣。
「只要這顆痣消失,便是烙下我的印記。」
釋心澄怔忡不解,為何手臂上這顆紅痣消失就是烙下他的印記?這顆痣是師父替她點上的,卻不曾對她說過原因,難道只因為這樣,他才要讓這顆痣消失?
「師叔,你和師父是不是有什麼過節?」她左思右想,悟不透個中緣由,直覺認為又是與師父有關。
「和你師父有過節的人是蘭皋。」他細心的替她挽下袖口,遮住手臂,知道她滿心好奇,又淡淡的補充,「如果你這麼想知道,去鹿城的途中,我再跟你說個故事
「真的?」釋心澄大喜,露出柔美的甜笑。「是與師父有關的故事?」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反正只要是故事,我都愛聽,只要你肯說,我就願意聽。」
「我說就聽?只要是我說的話,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你都願意聽?」李洛斐心緒一頓,美目揚起,凝望著她。
她笑得甜柔,軟聲應道:「你是師叔,你說的話,我當然聽。」